楚眠面色極淡地走到她的病床邊,沒有坐,直接靠到她臉的上方,聲音透過兩層口罩傳出去,“陸晴,你現在不適合說太多話,所以,我們撿重要的談,懂麼?”
她字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陸晴面無血色地躺在那里,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
“那我說一些猜測,是的話你就眨下眼睛,不是的話你再簡單敘述。”楚眠低眸看著她道。
陸晴再次眨眼睛,看著她眼眶就濕起來,完完全全的依賴。
“我走以后賀盛璃就開始在陸家作妖了,而陸家,沒一個人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是麼?”
楚眠問道。
聽到這話,陸晴的眼睛通紅,悲哀地眨了眨眼睛,淚水自眼角淌下來。
“別哭,別激動。”
楚眠冷靜地說道,用一旁的紙巾拭去她的眼淚,“賀盛璃不會甘于一個陸家小姐的位置我早知道了,但我老師……也就是陸老爺子好歹也是一代人物,怎麼會被一直蒙蔽?”
就算是自己親孫女,看到對方心術不正,就算不會殺,按陸家的規矩怎麼也得懲戒一番,怎麼會讓一個旁支的陸晴被虐待成這樣。
“我,我……”
陸晴躺在那里,吃力地吐字,“我一直和老爺子說防她,老爺子要送她離開克斯洲,就在走的那天,她冤枉我……推、推她掉進冰河里,她高、高燒就沒走成。”
楚眠聽著眼冷了冷,“慢慢說,不要急。”
“我、我不肯道歉,父母關我禁閉,陸寒哥說、說他信我,會調查清楚。”
陸晴艱難地說道,“可接著就傳來陸寒哥給老爺子下藥的事,大人們表面上說不信,私下又猜他是不是想早點奪權,后來哥就被送、送走了。”
楚眠光是聽著就仿佛眼前上演了一出大戲,她不由得看向病床上的陸晴,“你們這幾個陸家的少爺小姐全都被養得嬌憨傻白甜,難怪老爺子當初會急著在他手里就完成陸家復仇。”
這是覺得陸家交到這麼一幫孩子手里,復仇再無指望吧。
賀盛璃這種挑撥離間的爛招他們也能頻頻踩中,還無一點反抗之力,怪不得當初三個少爺小姐帶著一幫人扔些雪球就以為能把她砸死了,殺人都不動腦的蠢貨。
“……”
陸晴聽她說這話,難過得又想哭了。
“你被關禁閉,陸寒被送走,老爺子就一點都沒發現出來?”楚眠問道。
這可不像是陸公業。
“老爺子病了,二叔不讓人見。”
陸晴虛弱地道。
“陸云堂?”楚眠彎腰站在她的病床前,目色冷冽,想了想又道,“陸云堂看著也不像個傻子,他會相信自己親兒子陸寒能干出殺祖的事來?”
這其中蹊蹺就沒多查一下?
按她上次所見,陸家那些人還真都沒什麼“篡位”的心思,全都是一根筋地團結,陸家全對,外界全錯。
“二叔像變了一個人,他現在什麼都聽賀、賀盛璃的,比對陸寒哥還好。”
陸晴吐字困難地說著,“景然姑姑手里的交易也、也交到賀那邊了,陸家也……也換了很多手下,”
陸景然在國外干的可是武器買賣的大交易。
楚眠目色一凜,問道,“陸景然回去了麼?”
年前,陸景然不是就回去了麼?
“回,回了,我、我不知道景然姑姑做了什麼,但是她殺出血路把我救出來的。”
說到這里,陸晴的情緒又激動起來,眼淚含在眼眶中,“她,她讓我來找你,說你能保護我,可她自己又回去了。”
陸景然。
她的親生母親,早就當她死了的親生母親,在得知她未死后又一路跟到A國的親生母親。
楚眠的目光怔了怔,“她說的是讓我保護你?”
不是救陸家?
“是。”
陸晴虛弱地說著,“我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活著,我逃出來混在貨船上想來找你,還有人跟著我,我害怕地躲在角落里,一路都沒、沒吃東西……可是,下船的時候還是被發現了,我被捅了一刀。”
楚眠無法想象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公主這一路是怎麼慌亂逃到A國的,又是怎麼中了刀還是不要命地跑到天宮在建的大廈前。
她的防護服被人攥了攥。
陸晴插著輸液管的手艱難地抬起來,攥著她的防護服,“姐姐,救救陸家吧,我父母還在那里……我跑了,我怕賀盛璃不放過他們……”
現在的賀盛璃已經今非昔比了。
“陸晴,你身上的傷是不是你關禁閉時,賀盛璃折磨你的?”
楚眠低頭看她,目光清明,“因為我走后,你用最笨的方法防她,就是一直在和她作對,是麼?”
“……”
陸晴躺在那里,淚水再次流下來,自責地眨了眨眼睛。
她真的太笨了,楚眠讓她防著,她也不知道怎麼防,就想讓老爺子把賀盛璃送走,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行了,小傻瓜,別哭了。”
楚眠再次替她拭去眼淚,看著她一字一字道,“你現在就給我負責好好養病,這仇,我替你報。”
說完,楚眠直起身來往外走去,剛還有些暖意的眼剎那變得一片冷漠。
……
新薔園小區的地下會議室里,幾幅遺照掛在墻上。
會議室里坐滿了人,無一缺席。
中央會議桌的首位上,楚眠坐在椅子上。
她剛從醫院過來,身上穿的還是尋常的淺色便服,一頭不長的烏發蓬松扎起,幾縷發落在白凈的臉側,身上沒有佩戴任何掛飾,素顏清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