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吧。
那麼疼還不愿意去,為什麼?
厲天闕蹲在地上扶著陸公業,他眸子沉沉地看一眼老人,薄唇抿了抿,低沉地道,“陸家這條后路我替她收了,我照顧她,我保她一世順遂。”
老頭子替他挨這一槍,不就是為了這個。
聞言,陸公業抬在半空的手緩緩落下。
眾人錯愕地看著。
陸公業靠在厲天闕的身上,眼睛發直地看著前方。
無窮無盡的白霧漸漸被抹去,露出老舊的石階。
三個孩子一蹦一跳地走上來,笑聲不斷,天真無邪。
“父親,讓我去帝都吧,我能替陸家報這個仇。”
“不用去,誰也不用去。”
不去,你們就誰也不用被耽誤一輩子了,都活自己的。
聽著他的話,三個孩子都笑起來,圍著他蹦蹦跳跳,空氣中彌漫著自釀酒的香甜味。
陸公業看著三個孩子,看著看著也跟著笑起來,一雙眼慢慢闔上。
藤蔓下,陸公業停了呼吸。
陸云堂哭得悲慟。
陸景慧同陸景然雙雙跪下,陸家眾人都跪了一地,哭聲四起。
楚眠站在那里看著陸公業唇畔的笑容,耳邊回響著厲天闕答應的那一句,屈膝跪了下來。
第726章 你說,我這算不算口是心非?
她頭重重地磕到冰涼的石路上。
為半年的師徒之情,為老爺子最后都放不下的惦念。
……
陸家操辦起了喪事。
陸公業的離世在陸家最波動的時刻,對整個陸家來說都是不小的打擊,這意味著陸家的主心骨沒了。
大量的白布掛起,一道門接著一道門,一直掛到大門。
花圈一個一個送進來。
整個陸家都陷在肅穆而悲傷的氛圍中。
夜晚,莊園上方的天空沒有一顆星子,黑得寂靜。
“他不攔我,我也能發現賀雅那女人,未必不能躲過,老頭子是故意的,非要我領他這份情。”
房門開著,燈光泄出去。
厲天闕坐在桌旁,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頓了頓,又沉聲道,“或者說,他是要我看到他懺悔補救的決心。”
老頭子是想告訴他,自己是真的想彌補。
楚眠坐在門口,雙手搭在膝蓋上,靠著門靜靜地望著漆黑的夜空。
“要是我拜師的那半年,我們便相認就好了。”
那就不會有后來的一切。
如今她看到了陸公業的愧疚,看到了陸家人的誠意,她也動容,可要她怎麼忘記她的米拉、龐龐……都葬在稻城了。
“這世上就沒有如果的事。”
厲天闕走過來,俯身將水杯遞給她。
楚眠接過來低頭喝水。
厲天闕在她身邊坐下來,“我替你想過了,陸家的破事還是讓他們三兄妹去管,你就占著這個家主的頭銜,每年還能拿分成,這錢你不想要就以巔峰會的名義捐出去。”
這樣也算是兩全了。
“……”
楚眠抬眸看他,“你都答應了我還能說什麼。”
聞言,厲天闕勾唇,一雙眸深邃地睨她,“怪不得這些老頭老太太都要把遺言留給我,我在我家阿眠的心目中份量就是重。”
他才是唯一能撼動她的人。
楚眠低頭喝水,水潤著有些干澀的唇,她低聲道,“是我幸運。”
情感上反復掙扎的是她。
可沒有一個人讓她來面對,話是對厲天闕說的,決定是厲天闕做的,葉成他們也全都理解支持,沒有半分怨言。
這麼一想,她成了這個事件中從頭到尾都被寵著的人。
“少想那麼多,等喪禮過去我們就回國,還跟之前一樣。”
厲天闕抬起手在她頭上揉了揉。
這陸家不過是一道插曲而已。
“嗯。”
楚眠輕聲應著,歪頭靠到他的臂膀上,望著寂靜的夜空道,“我想厲小懶了。”
“想他干什麼,一張小碎嘴,看著挺能說,到念書時又不行了。”
厲天闕一臉嫌棄。
“沒他吵怪冷清的。”
楚眠道,有時候她也嫌厲小懶話太密,可真不在身邊了,又覺得太冷清。
“要聽我這有。”
厲天闕拿出耳機線,將一端塞進她的耳朵里。
楚眠按了按,就聽到小家伙囫圇吞棗般的念書聲——
“人豬粗,性本善,性瞎近,習瞎遠……”
楚眠聽得低笑一聲,忽然間煩悶少了許多。
既然她被寵著,那就不糾結了,一切不想對錯,順應本意就好。
厲天闕將耳機另一端塞進自己的耳朵里,低眸看她,見她笑起來,唇角的弧度深了深。
小東西還知道笑就好。
……
按A國的老傳統,親人去世要停靈三天。
入夜,楚眠走進靈堂。
靈堂里是穿孝的陸景慧、陸云堂和好些個陸家人在守夜。
正中央的遺像選的是陸公業六十歲時的照片,一身正裝,面容硬朗,神情威嚴,很有一代家主的風范。
楚眠穿的一身黑色常服,沒有穿孝。
在眾人的注視中,她走到中間,捏了三根香點燃,鞠躬,然后走到陸景慧身邊跪坐下來,幫忙將冥紙扔到火爐中。
陸景慧看向她,慈愛地笑了笑,“你這兩天累了,早點休息。”
“我陪您坐會。”
楚眠淡淡地道,反正她一時半會也睡不著。
陸景慧點點頭,機械般地將手中的冥紙扔到火中,忽然道,“陸家似乎專出口是心非的人,當年我對老爺子也是有怨的,覺得他眼里只有陸家,今天才知道他早就后悔了,但他從未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