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支架上擺著一本書,楚眠伸出手翻了翻,一張照片從里邊掉落下來。
照片中,年輕女孩穿著淺色的長裙坐在湖邊,兩條白皙纖細的腿沒入湖中戲水,回頭微笑的一瞬間被定格下來。
楚眠轉過照片——
【贈予令人一眼驚艷的美人。厲擎蒼。】
筆跡金鉤鐵劃、行云如水。
是一手好字。
楚眠正看著,蘇錦怡空靈般的聲音再次響起,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現在正坐在我們離開蘇家前每次約會的湖邊錄這段話,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當年第一次相遇時你問路的樣子,一抬頭,又看到你落了水,一轉頭,又看到你說不肯走時的落寞。”
這段錄音大概是在一個黎明,或是在夜里,背景音里水聲潺潺,遠處有蛙鳴聲,靜謐極了。
只是聽起來……似乎沒有光。
蘇錦怡是笑著說這些話的,她自言自語一般地道,“你還記不記得你落水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你臉白著,渾身濕漉漉的,狼狽得可憐,偏偏還抓著我不放,說要對我負責,只是因為我對你做了人工呼吸。”
“……”
陸景然看向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的厲擎蒼,怪不得剛剛看到厲天闕給楚眠以口渡水,他會出神。
“我那時覺得父親說的話不錯,冰雪聰明敵不過人心險惡,看看這人,借著機會就想占便宜,真沒意思。”
蘇錦怡輕笑一聲,“是從什麼時候改觀的呢,是你長時間如一日地守在湖邊的小木屋等我?是你畫了無數幅并不好看的畫像?還是你跑幾十公里路為我買回來的水果?我也算不清了,人好像一旦入魔障后,就會堅定地相信著自己想相信的事。”
楚眠站在那里,看到面前好些幅立在那里的畫。
厲擎蒼的畫功不如他的字,確實一般,但每一幅都算是畫出了精髓,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很美,是能人一眼可見的用心。
厲擎蒼在追蘇錦怡這方面下足了苦功。
她轉眸看向此刻臉白如紙、憔悴狼狽的厲擎蒼,一個男人要怎麼做才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在利用?
“魔障?”
止痛藥漸漸起效后,厲擎蒼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開始和這個聲音對話,神情近乎癲狂,“你要真入了魔障,哪會在這里布這些東西!蘇錦怡,你根本也是做了兩手打算!”
這里什麼古董都沒有,就外面有幾件。
她就是要他滿懷希望,再撲一個空!
“擎蒼,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你。”
蘇錦怡輕聲笑著,對比厲擎蒼人至中年的癲狂,她的語氣是一種執著到底的眷戀。
“……”
厲擎蒼人再次僵硬,他瞪著面前立著的一幅幅畫像,牙關咬得死緊,眼里堆砌著冷硬。
“你說,我不應該是一只被困在蘇家的小鳥,可小鳥愿意過這種日子,她是為你才想飛出去,她不想你在厲家的斗爭中那麼累,她想用她小小的羽翼遮住你頭上的風雨。”
“……”
“從始至終,她都是因為你。”蘇錦怡說著苦笑了一聲,“可你好像不明白,你竟然給我看那幅煉獄眾生圖試探我。”
“……”
厲擎蒼動也不動地站著,聞言呆了下。
她知道他那時是在試探她?
蘇錦怡的聲音無比澀然,“你說你不害怕我有遺傳病,你有把握一輩子不讓我發病,因為你不會讓我受到任何刺激。
可你試探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在害怕,原來你一直忌憚著我。”
第779章 蘇錦怡篇:忌憚(1)
(以下是蘇錦怡篇,盡量簡短)
其實,蘇錦怡從來沒有想過離開蘇家。
可是突然有一天,這種離開的信念開始堅定無比。
“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是在故意接近我?”
說這話的時候,蘇錦怡抱著雙腿坐在湖邊的樹墩上,回眸看他。
厲擎蒼坐在木屋前她親手打造的一張木椅上,木椅制作得很簡陋,他往上一坐,卻添了幾抹風流雅致。
他手上捏著一支煙,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舉手投足間是一派世家公子的慵懶。
聞言,他抬眼笑著睨她,長睫根根分明,答得不太走心,“嗯,故意的。”
“……”
她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唇抿得緊緊的。
“不圖你些什麼,我何苦在這湖邊天天等著你出來?”
厲擎蒼笑得散漫,令人參不透真假。
“圖我什麼?”
她執著地問。
厲擎蒼聽著,笑容頓了頓,將煙放在嘴里咬了咬,而后又扔到一旁,在椅子上俯下身靠近她,一雙眼睛盯著她,深邃得折射出深情來。
“圖你美貌,信不信?”
他說。
家里的人總說她看人很準,但事實上,蘇錦怡不太能看懂厲擎蒼,他總是三分真、七分假,說話似是而非,眼神迷惑人心。
她坐在樹墩上,托著臉直勾勾地看他。
“又不跟我走,還這麼看我?不怕我強搶了你走?”
他低笑,見她發絲滑落到臉上,抬手要替她撥開,想了想又作罷。
“你真要回去?”蘇錦怡盯著他英俊、凌厲的眉眼,“那個地方并不讓你開心,不是嗎?”
“誰說的?”
他睨她。
“你每次接到家里的電話,你都是等著響一會兒才接,每次接完,你都會抽煙,很安靜,什麼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