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都想過上好日子,有的吃有的穿。別看那些莊稼漢只知道悶著頭苦干,但心里頭都有一桿秤,地里種什麼,糧食夠不夠吃,家里添補布置什麼東西,都有主意。宋居安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不想明日事。
她心緒復雜,想了又想。翻來覆去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才漸漸睡去。
第二日清晨,杜若懶懶的翻了個身,睜開眼睛正準備坐起來,就看到旁邊坐著一個人。
宋居安不知道何時醒來的,一言不發的靠在床頭上。
她慌忙坐起身,又默默掀開薄被看了一眼,松一口氣。
不怪她多想,主要是宋居安此時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露出胸膛大片肌膚,長發散落,面容平靜且慵懶,雙手抱胸靠在枕頭上,見她醒來,眸光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復又移開視線。
他若是如昨夜那樣昏睡著也就罷了,但現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喘著氣兒的,情形便不同起來,連晨起清涼的空氣都變得躁動不安分了,床帳里曖昧不已……
以前她醒來,他要麼早就起了,要麼是睡在院子里的,不像今日這樣,兩人相對。
她‘淡定’的爬起來,準備下床。
卻聽到他忽然問道:“你有沒有殺過人?”
杜若吃驚的望向他。
本來昨夜睡的不好,醒來精神欠佳,先是睜眼看到他在旁邊坐著嚇一跳,現在又聽到這句話,杜若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我膽子雖然大,可也沒大到去殺人,難道你殺過人啊?莫不是腦子真給燒壞了!”
宋居安點了點頭。
杜若:“?!”
那神情不太像是在開玩笑。
“我殺過很多人。”他道。
杜若盯著他的表情,隨即生氣道:“一大早的胡言亂語些什麼?既然身子好了就多走動走動,地里的活還等著你干呢!”
他輕輕一笑,一手托著下巴,又道:“我騙你的。”
杜若白了他一眼,將帳子迅速掀起又放下,將自己與他隔開,穿上衣裙,快步走出屋子。
做好了早飯,蔡氏悶不聲的拿著煮熟的兩個雞蛋端了一碗小米粥給宋居安送去了。杜若本想叫住她,遂又作罷,那雞蛋是她準備拿給周寧婆婆的,待會兒吃過飯她要去周寧婆婆家里畫幾頁宣傳冊子。煮熟之后她忘記藏起來了。
她坐在院子里用木板搭起來的簡易的木桌上吃飯,心里想著要畫些什麼。繡莊里衣樣款式她記了許多,春夏秋冬四季里衣外衣,裙、袍、襖兒、褂、坎肩等等,還有屋里用的靠背、引枕、被褥、鋪氈這些。
有錢人穿衣裳自然買最貴的料子,但款式卻是推陳出新的,繡莊每年都會在‘新時興’上頭做文章。她不如先將重點放在衣裳上頭。
西屋的門簾被人挑開,宋居安從里頭走出來,穿衣打扮干凈整潔,仿佛又重新活過來了一樣,雖說面色因病稍顯疲乏。
兩人相視一眼,宋居安轉身去水井旁的木盆里洗了手,又將蔡氏端進屋里的飯菜端出來,和杜若放在同一張桌子上,杜若連忙將自己的飯碗往面前挪了挪。
“今日還去繡莊麼?”他問。
“不去。”
“等吃完飯我去學堂。”
杜若:“…………你不用去了,你幾日沒去,學生們說你不好好授課,洪生帶人鬧到村長那兒去了,村長大概不會再讓你教了。”
宋居安略感意外,道:“不教就不教吧,那些學生愚笨,沒幾個用心讀書的。”
“家里就剩一袋面,撐不到過年,更不要說明年了,沒有吃的咱們全家冬天喝西北風麼?你指望地里那點秋莊稼?”杜若語氣有些生硬,不過她不想一大早的就吵架動氣。
“我會想辦法的。”他道。
想辦法?想什麼辦法?他連授課這口飯都混不上了!杜若心中冷哼,想了想又建議他:“不如你去烏大人那兒做事吧,烏大人賞識你,不會虧待你的,我在繡莊做事,兩下賺些錢,日子總會過好的。”
“城里不比鄉下,物價貴生活不易,爹和娘年紀又大了,經不起折騰,再說他們在鄉下住習慣了,輕易離不開這兒……”
杜若打斷他:“爹娘不去,你也不會去城里是麼?”
他點點頭。
“我知道了。”
吃了飯,杜若拿著東西走出家門,聽到屋里蔡氏關懷備至的問宋居安中午吃什麼,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在床上躺著休息。
這幾日蔡氏倒是沒和她說幾句話,對她的謾罵責怪也少了許多。杜若知道她這是看清了形勢,兒子沒用,現在宋家的擔子基本上都擔在了她的身上,她不但要賺錢,還要收拾家務洗衣做飯。
她自然是有眼色的,不如往日那樣猖狂了,也不再提抱孫子的事兒。
剛走沒多遠,她看到前面有一男一女,一個跑一個攔,再走近一些,才看清被攔著的那個是啞巴巧姐,而攔著不讓人走的是洪生。
巧姐手中端著個筐,臉上憋得通紅,快要哭出來了,然而她是個啞巴,又不會說話沒法兒喊人求助。
她往左邊跑,洪生就張開雙臂往左邊攔,她往右邊跑,洪生就跳到右邊去,得意洋洋的笑著,猥瑣又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