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上了一會兒色,杜若再抬起頭,發現眼前描摹的景色中的涼亭里多出幾個人來,孟遠舟似乎在招待來莊里的客人,幾個下人在一旁端茶倒酒。
自從那日在碧云閣孟遠舟吩咐她畫冊一事后,杜若便沒怎麼見過他。但想必他應當忙生意忙的不可開交,畢竟孟家有許多商鋪。
今日的孟遠舟一身暗紫銀紋長袍,錦衣玉帶,依舊是儒雅溫潤的超然氣質。雖然家財萬貫,身上卻不曾帶有半點商人的市儈與銅臭,行事倒像是權貴之流。
又過了片刻,杜若見那客人被送走了,孟遠舟仍回來閑坐在涼亭里,手中把玩著一只茶盞,下人都被他支下去了。
杜若總覺得他在往這邊看,不過她看不太清他此時神情。
就這樣又過了一會兒,她看到孟遠舟起身朝這邊走來。
待他走到跟前,杜若不得已的恭敬稟道:“孟爺,小少爺睡著了,我怕驚醒了他,沒起身行禮還望恕罪。”
孟遠舟點了點頭,眸色深深地看她一眼,走到跟前彎腰將孟修文小心抱在懷中,又轉身離去了。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杜若大松一口氣,她真怕孟遠舟出言責罰她,又怕自己行為太過放肆。
接下來三日,她都在畫室認真作畫,孟修文也沒再來找過她。
等畫冊完成之后,掌事李儉檢驗過了,便讓人拿去了,又與她結算了銀子,還另外賞了她二百文錢。沒了這些事,她又回到了善工樓里做事。
鄭大娘待她的態度與之前更是不同,每逢和她說話的時候,語氣便硬生生軟下來許多,杜若聽習慣了她聲色俱厲的斥責其她人,輪到自己便有些不適應。
又過了一日,她被安排到一個叫馮寧的小娘子身邊做事,幫著打下手。
馮寧與阿瑩寶蝶不同,她與杜若說話的時候,總是柔柔弱弱的沒個主見,性子溫吞的很,讓人看著好欺負。不過做活的時候卻心細如發,沒一點差錯,所以鄭大娘也幾乎沒責罵過她。
杜若每回向她請教,她便耐著性子說出許多來,下次再見到同樣的疏漏之處,她又好心的提醒杜若,讓她再過一遍。
不過更多的時候,杜若都在聽她訴苦抱怨,生活艱辛,她的苦命看不到盡頭。
“全家人都靠我這點工錢養活,我男人嗜酒好賭,把幾塊田都給賣了,又欠了一屁股的債!逢年過節的家里總坐滿了要錢的人!”她眼眶里蓄滿了淚水,長嘆一口氣,又接著道:“我婆婆又總打我罵我,好幾次我都想著跳河死了算了,可又不敢……”
杜若十分同情她,但自己又幫不了她,只好撿些話安慰她。
“常言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你還年輕,將來會慢慢好起來的,不如想想辦法離開這個家。”杜若道。
“離開那個家?”馮寧瞪著眼搖搖頭,一邊做活一邊哽咽道:“他會抓我回來的!他們不會讓我跑掉的,再說我能去哪兒?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鬼,反正我這輩子是完了……”
“怎麼會呢?你難道不能找官府為你做主麼?”杜若很是擔心。
她男人想必粗魯不堪又十分暴力吧,這樣柔弱的女人又沒什麼想頭,只能一日苦似一日忍受著。
“官府不會管這些閑事。”她低頭抹了一把淚,繼續念叨。
中午吃飯的時候,阿瑩與寶蝶來找她。
“杜若,你耳朵生了繭子沒有?”阿瑩笑嘻嘻的道,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馮寧。
杜若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馮寧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寶蝶也笑道:“想必她已經將自己受了什麼苦什麼罪與你講過一遍了吧?聽的膩歪死人了!總是喋喋不休的將她家里的那些個事兒!”
第六十七章 書齋生意
“雖說是煩了些,但她也確實可憐,性子太軟弱只會被人欺負。“杜若道。
宋銀花的境況與她如出一轍。
阿瑩一臉不屑:“切!聽說她沒嫁人時有個相好,本來打算和那男人私奔的,沒想到被家里人發現給抓了回來,他男人才看她看的緊!自己屁股擦不干凈,就別怪旁人作踐她!”
“就是,整天哭哭啼啼的,誰要聽她說那些!你沒瞧見沒人和她坐一塊麼?大家都煩她!你別和她說太多!”寶蝶也冷笑著道。
杜若雖然覺得兩人說話難聽,但也沒有反駁。而且聽了她們這些話,覺得馮寧更加可憐了。
下午做工的時候,馮寧似乎覺得與她很熟了,說了些自己的事情之后,便殷切的打聽起杜若的家事來。
“你相公對你好不好?”馮寧問。
“還行。”
“看你每日笑盈盈的,肯定對你很是疼愛。”馮寧嘆息道。
杜若琢磨著她說話語氣不對勁兒,即便自己真過的好,她嘆的什麼氣?況且自己也沒每日笑盈盈的吧?正常與人打交道而已。
“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家家有自己的難處,但日子還是得過不是麼?你切莫鉆了死胡同,總會有辦法的。”杜若知道她心中郁結,尋著機會便勸導她幾句。
“這樣說來,你過的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