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緩他接著道:“當年,我們也是真心相愛,叔父也有意讓我們成婚。只不過……后來,叔父在斷定一件爭奪田地的案子時,得罪了京都權貴,他們找了個由頭,將叔父下獄,抄沒家產,將所有家眷趕出府去……”
殷淮得罪的那人是彼時皇上寵妃惠妃的娘家表哥楊威,仗著惠妃受寵,便胡作非為,與百姓爭田奪地,大打出手。
殷淮向來秉公執法,頂著巨大壓力判了百姓一方贏。沒想到半個月沒到,麻煩便接踵而至。
“叔母憂懼病死,我和華容倆人無處可歸,一邊為叔父伸冤,一邊暫居客棧。當年我還是太過年輕稚嫩,官場之道更是一無所知。”他冷笑一聲,那時的他竟然妄想奪回公道。
處處申冤無門,他也正趕上參加會試,只好先作罷。
那年他考了會試第一,又成為殿試一甲第一名。
“我以為終于可以伸冤了……”宋居安語氣平靜,偶爾發笑,也是極冷的,似乎重回到了過去的那段艱難日子。
“魏國公不知從哪打聽到了此事,為了拉攏我,應允我為叔父一家討回公道,又認華容作干女兒。對我們照顧有加,我便入了他的門下。”
“所以……你就開始跟著他干壞事兒?”杜若問。
他搖頭,“沒過多久,楊威因為駕馬飛馳撞傷了三皇子,皇上大怒,接著又查出他們收受賄賂,強搶民田等惡事,此事交由三皇子辦理,魏國公竟私下問我如何處置,我便說讓他們全家人償命。”
有權有勢的人玩弄起陰謀權術來輕描淡寫。
楊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就在他的一句話間全沒了,惠妃因此失寵。
換來的是,魏國公將殷華容送到了三皇子的府上,三皇子又將她送入了宮中。
“魏國公告訴我,華容是自愿的……”
他不肯相信,便跑去親自問她,她說她的確是自愿的。
“你還愛她麼?”杜若輕聲問他。
沉靜了一會兒,他才道:“她已經變了,變得我完全認不出來了,我愛的是很久以前的她……我后來懷疑一開始魏國公拉攏我,就是朝著華容來的。”
目的是將她送進宮,伴在皇上身邊。
杜若跟著沉默。
怪不得秦蕊提起柔妃時,和她說的話有些奇怪。原來宋居安和她有莫大的牽連。
“別坐著了,躺下吧,夜里水上太冷了。”他聲音柔和起來,朝她伸出手。
“我……我……”她遲疑著,雖然她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了,但心中還是有些發憷。
終于,她將手放在他手上,挪過去,在他身邊躺下來。
“你這就不怕啦?萬一我在誆騙你呢?”宋居安笑她。
“并非不怕……以前在鄉下雖然咱們同床異夢,但若你要是想殺我,下手的機會真是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他在她額頭上親了兩下,無奈道:“我本來打算為我自己正名之后再告訴你的,你偏要問我。”
“你都死了差不多三年了,還怎麼正名?再次回到京都出現在人們面前?這不是堂而皇之的去送死麼?”杜若十分憂慮。
她冷靜下來腦子里又想起了許多事情,又支起上半身嚴肅問他道:“那傳言你好女色是怎麼回事?!還一夜御五女!”
“你都不先問我為何下獄被流放麼?”宋居安反問道。
“這個也要問的,你先回答我上個問題!”
他笑了一聲,“當然不是真的,要不然我身邊怎麼只有你一個?”
她趴下來,用胳膊枕著臉,思索著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貌似沒什麼可懷疑的……他以前厭惡杜如蘭厭惡的不得了,連碰都不碰她一下。后來進了城,一些女人有意接近他,他似乎也沒接過招兒,比如管雙雙。
“你是怎麼走到如此落魄的境地的啊!”她發出一聲感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成事在人
“這朝堂向來如此,一朝得勢,一朝失勢,瞬息萬變。”他道。
“怪不得你原先不肯說,你若是說了,我早就跑的沒影兒了。秦蕊起初怕你,令我感到迷惑,現在也算明白了。不過她對你評價還算高……那后來呢?你又是怎麼站到魏國公的對立面去的?”
“華容一進宮便得了寵,我也因此沾了光,升官極快。那時我初入官場,懵懵懂懂,也是用了不少時間看清了魏國公的真面目的,便及時收手脫離他的控制,讓華容也不要再和他們有所牽扯,但她不聽我的勸解,只說叫我等她。”
再后來,他和一直默默無聞的二皇子陽柏成了好友。二皇子母妃不受寵,陽柏自小又身子弱,為圣上所不喜,他始終處于皇家尷尬的邊緣境地。
了解到陽柏為人寬厚,尊崇仁義,又素有才能,可惜在打壓下得不到施展。他便決定站在二皇子那邊,一心輔助他。
“官場如同泥潭,一旦踏足,便沾染一身泥污,誰都避免不了。若想做廉潔公正的清官,你要比那些貪官污吏還要狡猾千倍百倍。我費盡心思使盡手段一步步往上爬,三皇子和魏國公無數次想鏟除我,都被我或躲或化解了過去。
或許他們一開始也沒過我能成多大氣候,直至站在了那個位置……其間,華容也一次次幫我,雖然她是三皇子那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