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敬雙低垂著頭,視線中出現了一雙黯然失色的鞋子,上面還沾染了干涸的血跡,因為連日的奔波和逃命,鞋子的主人并沒有多在意它。
他還記得月香與使者團一同離開的時候,腳上這雙鞋還是新換上的,這些時日來,也不知在外吃了多少苦。
“大將軍,”頃刻間,月香那冷硬的外表仿佛被人徹底撕碎,她的聲音中也多了幾分哽咽,強撐了這麼多天,淚水終于還是順著臉頰掉了下來:“月知國內流傳了多少年的君臣佳話,連街頭巷尾的稚子都時時傳唱著當年你與我父皇共同抗敵的歌謠,所以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
“殿下……在敵國受苦了。”萬敬雙低低說道,這句話雖然答非所問,但他真正想要說的,已經通過傳音傳到了月香的識海中。
“這里都是月知國的臣民,老臣還想要保全月皇最后的體面。”
月香沉默了下來,片刻時間過后,抹干了自己臉上的淚水,冷聲開口道:“回宮!”
待那一隊隊將士護送著月香公主遠去之后,這些災民們方才站了起來,由一位副將模樣的人帶兵找地方安置了。
段嬌嬌等人自然還混在這些災民當中,看過方才月香與萬敬雙之間的相處后,便想著向這些災民們打聽打聽月知國皇室和大將軍之間的事情,但奈何她頂著這樣一張一看就是壞人的臉,旁邊的人都躲得遠遠的,倒也無從下手。
好在卿南和那些災民們還聊得來,只要嘴甜些,也沒人排斥他,這樣打聽了一圈后回來,通過傳音告訴了幾人。
原來月香公主從出生之后,便一直都被萬敬雙教導著,月皇通常忙于處理政務,很少有時間陪伴她,大部分時間也都是萬敬雙在教她修行,這份情誼,雖不是父女,但也勝似父女了。
這樣一說,段嬌嬌便放心了大半,料想著月香在進宮之后應當沒什麼危險了,便踏踏實實地跟著來到了臨時的避難點。
這些災民大都是沒有靈根的普通凡人,就算有修士,修為也都不高。
避難點處,士兵們已經幫著臨時搭建起了帳篷,也有人生火架鍋,準備起了給凡人們吃的飯食。
段嬌嬌這“姐弟四人”也領到了一頂帳篷,趙隨心和長孫白忙活著動手搭建帳篷,卿南還無聊地四處找人嘮嗑,段嬌嬌從自己的背后摸了摸,然后摸出了一個普通的酒袋來,這是她趁著人們不注意的時候,從空空環里拿出來。
剛剛打開蓋子,身后便傳來了趙隨心的聲音:“我好像聞到酒味兒了。”
長孫白仍在勤勤懇懇地搭帳篷,他什麼都沒聞到,也就趙隨心的狗鼻子夠靈了。
不多時,趙隨心便朝著段嬌嬌看了過去,眼睛一亮,趕忙丟下了手上的活,然后也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從身后摸出個酒碗來,捧到了段嬌嬌面前。
“姐,分我一點兒。”趙隨心擠了擠眼睛笑道。
段嬌嬌瞧著他這模樣,心中一陣惡寒:“你丑到我了。”
“嘿嘿,咱倆誰也別說誰。”說著,趙隨心手里的碗又往她跟前湊了湊。
見此,段嬌嬌只好給他倒了半碗酒,趙隨心美滋滋地品嘗了起來。
“不過,咱們真要一直以災民的身份待下去嗎,那得多久啊?”趙隨心喝過酒后,頗有些惆悵地說道。
“那護城的大陣挺厲害的,”段嬌嬌瞇了瞇眼睛:“我也是在那大陣抵擋住化神一擊的時候才發現的,若是沒什麼意外的話,堅持個十年八年都不成問題。”
“什麼?”趙隨心立刻一驚:“十年?!”
“我到底還是個外行,小竹,”段嬌嬌朝著身后的長孫白看去,問道:“你覺得多久?”
長孫白也聽到了他們方才的對話,他也曾在心中細算過,然后答道:“十八年。”
第460章 受人之托
“怎麼突然又十八年了!”趙隨心又是一驚,“這麼看來,月知國一日不被攻破,咱們就一日不能出去?”
“我還以為你進來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段嬌嬌悠然說道:“你現在想出去了?”
聞言,趙隨心趕忙搖頭:“我只是擔心,這麼長時間不在,北境該怎麼辦,非盜正是發展的時候。”
段嬌嬌輕笑了一聲,隨即說道:“你當咱們門內的人是擺設不成?司掌門,付師兄,哪個不是時時關注著非盜的情況,你也為了非盜的發展奔波了幾十年,該放松放松了。”
這會兒,卿南已經跟人聊天歸來了,此刻滿面笑容地說道:“誒,等會兒粥就煮好了,咱們排隊去領啊。”
“看來你已經投入角色了啊。”段嬌嬌笑道。
同一時間,皇庭內,在宮人的帶領下,月香公主看到了月皇的遺體。
看著棺中安睡著卻再也醒不過來的人,回想起這漫長歲月中為數不多的父女溫情時刻,月香緩緩跪在了棺前。
萬敬雙便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她身形微微顫抖的模樣,眼中也滿是自責。
宮人們都已經退下了,空氣中安靜了下來,月香壓下了心中的痛苦,緩緩開口道:“說吧,為何要殺我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