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怕就越想著多干活兒，能多攢點錢。

　　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上有老娘，下有老婆孩子，沒有積蓄，他們可怎麼活啊？

　　所以他才懶得搭理小丫頭，不成想，她就是最近轟動江州城的女大夫！

　　可人家女大夫也不生氣，也沒還他高開的價錢，還和和氣氣地囑咐這，囑咐那的。

　　老馬忽然覺得老臉發燙，一陣陣的。

第五十八章 連夜行動

　　蘇溪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周宅，卻發現周冰站在大門外，看到自己就小跑過來。

　　“等一下！”蘇溪出聲阻止，連退三步。

　　“蘇姐姐，我去楊宅找你，說你去了杏和堂，再去杏和堂，說你去了山塘街……”周冰急得快哭了，現在去山塘街是不想活了嗎？

　　“我去花市街買了糖玫瑰，你喜歡吃的那種。”蘇溪一臉無辜。

　　“那你還站著干嘛？ 快進來，娘和哥都等急了。”周冰實在不知道蘇溪在想什麼。

　　“你去拿紙和筆，再把陳娘請出來，去我房間再取一套干凈的罩衫。快去！”蘇溪吸了吸鼻子，外面好冷啊。

　　周冰也顧不上儀態了，提起裙擺就向往里沖。

　　一刻鐘不到，陳娘和周夫人都出來。

　　蘇溪把百日咳正在全城傳播的情形，據實以告。然后讓他們準備生石灰加清水，按比例配制消毒液；讓女傭們抓緊時間趕制口罩、長罩衣；人多的房間用食醋薰蒸消毒……

　　在周宅劃出隔離區域，凡是咳嗽嚴重超過一天的，搬到隔離區，隔離區再分輕中重三區，病人配置一日三頓營養餐、水果湯，去杏和堂抓藥熬煮。

　　雅園內外都用生石灰水噴灑消毒，嚴格控制出入人數，全都配戴口罩，每天一換，清洗前浸泡消毒；清洗完畢，陽光下曝曬……

　　蘇溪按照呼吸系統傳染病的防治措施，把周宅重新歸劃，征詢了周夫人的意見，蹲在臺階上把相應的措施寫好，交給她們。

　　等配置好消毒液，口罩和罩衣扔進去浸泡，換了干凈衣服，才走進周宅。

　　此時，天都快黑了，整個周宅燈火通明，必將是個不眠之夜。

　　蘇溪坐在周睿的病房里，連吃了三人份的晚餐，才算吃飽。

　　周夫人、周睿和陳娘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周冰小心地去摸摸蘇溪的腹部，憂心忡忡地勸：“蘇姐姐，你起來走走吧，別撐壞了。”

　　蘇溪感動而滿足：“好好吃。”

　　周夫人心疼了：“累壞了吧，趕緊休息去。”

　　蘇溪站起來檢查周睿的狀況以后，雖然很累，但還是挺高興：“周夫人，謝謝你們能這麼相信我。”按照她的規劃，周宅可是要大動一番了。

　　“傻孩子，”周夫人憐惜地摸著她的頭，“你這麼關心周家，我們怎麼會感覺不到呢？”

　　周睿看著蘇溪暗藏憂愁，問道：“還有什麼難解之事嗎？”

　　蘇溪坐回椅子上，長長地嘆氣：“其實百日咳，又稱小兒百日咳，對孩子們很兇險；對大人，尤其是成年男子，也就是尋常咳嗽，咳久一些而已。怎麼會咳到成年男子致死的地步呢？”

　　百日咳桿菌變異？不對，民國初年，生態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

　　什麼原因讓成年男子的抵抗力、尤其是肺部抵抗力降低了呢？

　　忽然，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

　　“是不是因為江州城很多成年男子抽過大煙的關系？今天聽路人說，大煙巷那里是最早開始死人的地方。”蘇溪兩眼放光。

　　“大煙吸入肺中，最早損壞肺泡內擺動的纖毛，然后損傷肺泡，損傷程度與抽大煙的時間有最大的關系。所以，大煙巷里游蕩的人，最早遭殃。”

　　蘇溪覺得這應該是根源，想要征詢周家人的意見，不料，卻看到他們臉色不對，眼神閃爍。

　　“你們怎麼了？”蘇溪小聲地問道。

　　周睿欲言又止，難得避開她的視線。

　　“沒事，沒事。”周夫人連忙擺手，“蘇溪啊，時候不早了。你現在又兩頭跑，趕緊去歇下吧。”

　　蘇溪想了想：“不行，我要去杏和堂找蘇大夫，要是蘇大夫也染上了，那就糟了。”

　　周睿不同意：“你不是鐵打的，會吃不消！”

　　蘇溪淺淺一笑：“疫病無情，誰都可能染上，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在疫病大流行之前控制住它。不然，我怕周宅楊宅杏和堂，一個都保不住。”

　　“在江州城，我認識的、關心我的只有你們這麼些人。”

　　“尤其是你周睿，還有四天就是年會了，一旦傳上，我救不了你，你明白嗎？”

　　“陳娘，麻煩你給我拿些口罩，越多越好，罩衣也給我幾件。”

　　周冰慌了，沖過來緊緊抱住：“蘇姐姐，你呢？山塘街都沒有大夫敢去了，萬一你也傳上了可怎麼辦？”

　　蘇溪還是笑：“我不會有事的。”

　　很快陳娘就送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過來：“你要多加小心。”

　　蘇溪接過來，雙手往下一沉，好重，把包袱放下，隨手畫出雙肩包示意圖：“陳娘，這個能不能做出來？出去的時候，背在背上，兩只手就可以做事情了。”

　　陳娘把紙收好：“放心吧，蘇大夫，這個就交給我了。”

　　蘇溪捧著包袱離開雅園，徑直走出周家的大門，還沒走出巷子。

　　一輛熟悉的車嘎然而止，停在她身邊，鉆出了一臉疲憊、暴躁的楊瑞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