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仁行和顏悅色地勸：“你睡得太久，忽然暴食，更容易引起腸胃不適。稍微緩和一下，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來，把藥喝了。”

　　蘇溪的臉更苦了，連眼神都能擠出苦瓜汁的感覺，幽幽開口：“加糖總可以吧？”

　　“中藥的苦不是糖可以去除的，加了也沒什麼用，”蘇仁行沒想到蘇溪也有這麼難纏的時候，“喝完以后可以吃糖，吃多少都行。”

　　蘇溪深吸一口氣，捏住鼻子，先啜了幾口、然后把心一橫，咕嘟咕嘟喝完，連連干嘔，嘔得眼淚汪汪的，總算沒把藥吐出來。

　　這時候，大家才知道，蘇溪是真的受不了苦藥，不是任性耍小孩子脾氣。

　　“吃完藥，好好睡一覺，如果天亮以前能退熱，就好辦了。”蘇仁行留了半句。

　　陳娘扶蘇溪躺下，仔細掖好被子，安慰道：“蘇小姐睡吧，餓了渴了說一聲。”

　　蘇溪點點頭，腦袋剛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周夫人和蘇仁行回到雅園，一進門就迎上周睿和楊瑞麟焦急的雙眼。

　　周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這個煞星怎麼又來了？如果不是楊家橫插一腳，蘇溪根本不用這麼累！

　　“蘇溪怎麼樣？”周睿急忙問。

　　“寒冬救人落了病根，積勞成疾。”蘇仁行嘆氣，不管蘇溪是不是他的女兒，單憑她背回了尹如霜這一點，他都要拼盡全力去救她。

　　“怎麼可能？”楊瑞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倆分開時，蘇溪還好好的，怎麼這麼點時間就病成這樣？

　　“病來如山倒，”蘇仁行慢悠悠地回答，“如果你們只顧自己，打擾她休息，我會把蘇溪帶回杏和堂醫治。”

　　“不治好蘇溪，老夫就不打開杏和堂的大門。”

　　楊瑞麟很不爽：“蘇仁行，江州城陷在疫病之中，幸虧有場大雪，不然此時開不開門都由不得你和蘇溪啊！”

　　蘇仁行不緊不慢地回答：“楊三少爺，周大少爺，你們身份尊貴，平日對你俯首貼耳的人太多，但是老夫有句話要說，大夫也是人，也會勞累生病，也需要休息。”

　　“退一步來說，老夫只要問心無愧，名聲什麼的，并不在意。”

　　“大夫不在危難時挺身而出，何以面對懸壺濟世之名？”周睿被蘇仁行惹怒了。

　　蘇仁行微微一笑：“凡事有因必有果，生病更是如此。抽大煙的人非常多，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深陷其中；抽到賣兒賣女更是少之又少。”

　　“但凡有些自知之明、懂得節制的人，怎麼會放縱自己輪落到那種地步？”

　　“自食惡果，對抽大煙的人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第八十二章 愿意當蘇家義女嗎？

　　“現下，原本尋常的百日咳變得致命，他們慌了，攜妻帶子去警察廳跪求……那情形想必你們也知道，他們可憐嗎？在我看來他們可恨！”

　　“不自制、不自省，不顧家人兒女，如果有選擇的話，我一個病人都不愿治！”

　　蘇仁行難得措辭尖銳：“當年我陪妻女逛花燈會，人山人海，兩人顧一個孩子都有些吃力。遇上來求診的病人家屬，我拒絕了，那人威脅要砸我杏和堂的招牌……”

　　“我去了，他們根本不是什麼重病， 只是不愿意第二天一大早去候診！”

　　“結果呢？我女兒沒了！”

　　“替我尋女的隊伍里，沒有他家！”

　　“這些年我們是怎麼熬過來的？不身在其中的你們怎麼會知道？！”

　　楊瑞麟和周睿望著蘇仁行，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沉默了。

　　蘇仁行又開口：“我替周大少爺診過脈，脈相虛弱但是平穩，只要按照蘇溪的食療方子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她日夜守在這里。”

　　周睿臉色一黯。

　　“還有，楊三少爺，楊老夫人只要按時服藥，多則七八日，少則兩三日，就能消腫到動刀的要求。而且，你們所找的器械箱還沒有下落，根本不急于這一時。”

　　楊瑞麟臉上大寫的不服，按照平日的脾氣，他一定吼回去，但是這次，難得平靜地問：“蘇溪不出來，你要照顧她，江州城那麼多病人可怎麼辦？”

　　蘇仁行平靜無波地回答：“江州城一年四季都會有疫病流行，少了我蘇仁行，就沒有其他大夫了嗎？”

　　“楊廳長，我在杏和堂撐了一日一夜，我妻子被李石頭騙去大煙巷找女兒；如果這次如霜凍死在大煙巷，你最多也就說節哀罷了。”

　　楊瑞麟像被突然掐住咽喉，臉脹得通紅，火辣辣的，比被扇了耳光還難堪：“可是……”

　　“老夫言盡于此，內子和蘇溪都需要好好調理，告辭！”蘇仁行大步離開。

　　周夫人看看周睿，周睿看著楊瑞麟，蘇仁行訓人的氣勢有些眼熟啊。

　　楊瑞麟一拍桌子：“誰說蘇仁行軟弱可欺的？他剛才的樣子，活脫脫就是第二個蘇溪嘛！我告訴你們啊，蘇溪在楊家就敢這麼激我奶奶。”

　　周睿和周夫人倒吸一口冷氣。

　　一室沉默，誰也不說話。

　　楊瑞麟奔出雅園，傳令出去，活捉李石頭，如遇反抗打殘也可以。

　　傳令完畢，楊瑞麟眨著酸脹的眼睛，雙腿怎麼也邁不出去，他擔心蘇溪，想在第一時間知道她沒事的消息。

　　于是楊瑞麟又折回雅園，毫不意外地看到周夫人活見鬼的神情，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