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裴烈吃掉五碗面條以后飽了。
跌掉了蘇溪的腫脹瞇縫眼,這貨這麼能吃還吃不胖,有沒有天理啊?等她回過神才發現,她已經盯著裴烈很久了,他也正注視著她,眼神有種難以揣測的復雜。
兩人視線焦灼,隨后蘇溪看向一邊。
“蘇伯伯,您那兒止血藥粉還有嗎?”蘇溪急忙轉移注意力,開始考慮手術最完美的預案。
蘇仁行考慮片刻:“蘇宅通往杏和堂的地下通道里,有個小屋子,里面有常用的藥材和成藥。可惜現在兩個屋子都貼了封條,進不去。”
裴烈站起身來:“蘇大夫,我送你去取藥。蘇夫人,多謝了。”
蘇仁行也不客氣,跟在裴烈身后走了。
尹如霜這才捶了捶酸疼的腰背,問:“蘇溪啊,我聽說打過仗的人特別能吃,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難道裴少帥也親自打過仗?才吃得這麼多?”
蘇溪不假思索地回答:“楊瑞麟說裴烈打過很多仗,可能吧。”然后站起來,拄著拐杖替尹如霜端空碗盤。
尹如霜又心疼了:“擱著擱著,讓我來,你坐著就好,別動。明天還要替楊老夫人做手術,早點歇著去。”
蘇溪也不硬撐:“蘇姨辛苦了。”然后,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走著走著,她抬頭見滿天繁星,忽然劃過一顆流星,立刻在心里默念,希望明天手術順利,不要出任何意外。
因為在這個時空,出意外就意味著死亡。
第一百三十三章 緊張
事實上,蘇溪一想到明天的手術就習慣性緊張。
因為她第一次口腔手術,因為病人家屬刻意隱瞞病情,差點出人命。
幸虧帶教老師是外科主任,臨危不亂,聯合血液科醫生一起,病人才化險為夷。
饒是如此,蘇溪連續做了將近一個月的噩夢,每次都夢到病人出血不止瀕臨死亡,而她不知所措;上班時,一上手術臺,拿著手術刀的手就發抖。
帶教老師發現她的異常,暫停了她一個月的手術,勸解道:“蘇溪,我這輩子遇到過很多病人,隱瞞病情誤診出人命,鬧得醫院賠償,害我挨警告和背處分的。”
“也有被我救了一命,每年不管多遠,風里來雪里去,趕來給我拜年的病人,我們相處得像朋友。”
“既然選擇這一行就做下去,每天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到退休的那一天,你可以自豪地說一句,我盡力了。”
從此以后,蘇溪就學會了放過自己,同時更謹慎,考慮得更全面。
深呼吸,蘇溪再次仰望夜空,看到了更迷人的星光璀璨,美得像微博上的星空圖片,讓人一次次感慨自己的渺小。
“嗯,盡力就行,蘇溪,你可以的!”給自己打完氣,她拄著拐杖的腳步輕快起來,目標是臥房柔軟舒適的床榻。
好好休息,迎戰明天。
蘇溪穿過回廊,繞過假山,走到竹林邊,再繞過一個花瓶形拱門,就是臥房的小園子了。
“喂!”黑暗中突然出聲。
嚇得蘇溪猛地停住:“誰?”
楊瑞麟提著一盞燈籠,隱隱綽綽地從深處走來。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蘇溪繼續深呼吸,擺了個大臭臉,“什麼事?”
“明天……”楊瑞麟停住了。
蘇溪覺得他的眼神沒有平日的囂張跋扈,不知道是不是月色星空的關系,他顯得有些脆弱,不,他變得更像普通人:“有話快說。”
“我奶奶不會有事吧?”楊瑞麟有些遲疑,他見識過西醫的手段,很難想象強悍的奶奶也會被綁住,張大嘴等著做手術,而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六成把握。”蘇溪面對他,慣于實話實說。
“只有六成?”楊瑞麟怪叫。
“拍著胸膛對你說,沒有任何問題,手術一定成功,從來沒失敗過的醫生,”蘇溪停頓了一下,“都是騙子。”
“你……”楊瑞麟一怔。
然后,蘇溪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術后并發癥、術中可能發生的情況,楊老夫人可能發生的所有意外,都詳述一遍。
楊瑞麟聽完以后,沉默許久才凝望蘇溪的眼睛,輕輕地說:“奶奶對我很重要。”無助得像個迷路的小孩子。
蘇溪菀爾:“你們對我也很重要。”
“我能做什麼?”楊瑞麟又問。
“監督她早些睡下,從現在到明天手術前,不要吃東西,連水都不要喝。”蘇溪囑咐。
“好。”楊瑞麟提著燈籠又隱入黑暗之中。
蘇溪長嘆一聲,腹誹,這下好了,他安心了,她又開始緊張了。
真是!
回到臥房,栓上門窗,蘇溪逼自己睡覺。
幾經輾轉,總算睡著了。
……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關己則亂。
蘇仁行和尹如霜躺在床榻上,睜著眼睛睡不著。
“仁哥,你見過溪兒動刀嗎?”尹如霜打算明天直接喚溪兒,不管別人怎麼說,反正她認定蘇溪就是女兒。
“沒有。”蘇仁行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你會做嗎?”尹如霜聽了更緊張。
“不會,”蘇仁行嘆氣,“楊老夫人再過幾天就八十七了,能活到這種年紀已是不易,隨時都能去了。”
“啊?”尹如霜的心砰砰直跳,“溪兒的膽子也太大了!”
蘇仁行皺著眉頭:“蘇溪有些孩子氣,但是在醫術上,卻是一心精進,平日里用心頗多;沒有把握,她不會魯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