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溪離開時，李副官還是位錚錚鐵骨的戰士，現在已經完全沒了生氣。”蘇仁行本來不想說這些，可還是一吐為快。

　　小花廳里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半晌，蘇溪開口：“這樣不行，李副官內外傷都很重，沒了生氣，活不久。”

　　裴烈看到蘇溪眼中的光芒，問：“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蘇溪哼了一聲：“敢自稱搖錢樹，當然有辦法。”

　　“哦，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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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家外宅，臨時換藥室門外。

　　“我可憐的夫君啊……我可憐的孩子啊……我怎麼這麼命苦啊……”李副官的老婆又在病房外面嚎，“以后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李副官李青山躺著，聞著屋里彌漫的濃重藥味兒，和自己周身刺鼻的氣味兒，真想一走了之。

　　他兩眼緊閉，耳朵里塞了棉花也隔絕不開屋外的哭嚎，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病床上，任憑軍醫擺布。

　　忽然外面的哭聲突然止住了，門外一陣混亂。

　　李青山睜開眼睛，驚得目瞪口呆。

　　楊瑞麟抱著一個小嬰兒，大咧咧地走進病房，徑直走到李副官面前：“瞧，你家兒子，天天尿我幾身！來，小子，看看你爹。”

　　小嬰兒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忽閃著瞅著李副官，驀地楊瑞麟把小嬰兒放到了李副官的胸前趴好。

　　“李青山，我敬你是條漢子，如果我有你這麼命大的兒子，就一定活出個人樣兒來。讓你兒子自豪地向人介紹，這是我爹李青山，牛逼不？”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年夜飯

　　小寶寶不認生，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哼哼，大約是感受到了厚實胸膛深處的心跳，特別認真地在聽。

　　李副官顫抖著完好的左手，輕輕地慢慢地，擱在柔軟的兒子后背上，笨拙得地拍。輕觸的瞬間，淚水不停地從眼角滑落。

　　“哎，你不會說句話呀？孩子現在看不清楚，但是勉強聽得見，鼻子也靈得很。”楊瑞麟大喇喇地放話。李副官張大嘴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哦，忘了，”楊瑞麟拿了個塞子，把李副官的氣切口堵上，“說吧，現在可以說話了。”

　　“兒……子……我……是你……爹！我會……好起來……給你……騎大馬……陪你……長大！”李副官邊說邊喘了不少時間。

　　“咿呀……”小寶寶像聽懂了似的回應。

　　楊瑞麟又把李副官的左手食指，放進小寶寶的手掌。

　　果然，小寶寶緊緊地抓著爹的手指不松開，雖然小手小得連一個指節都握不滿。

　　“李青山，抓手為誓，這是男人和男人的約定！”楊瑞麟把寶寶抱起來，閑庭信步地慢慢走，跨出門檻的瞬間，又回頭說了一句，“他胃口好得很，不喝飽了，哪怕缺半口都能嚎半天。走啦！”

　　李副官黯淡許久的眼神突然迸發出光采，大喊：“兒子，你等著，爹會好起來的！”

　　“楊廳長！你把管子堵了，我們怎麼辦？”董老軍醫急了，萬一李副官呼吸不暢給憋死了，他們也要跟著倒霉。

　　楊瑞麟一臉不屑：“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這幫子濫人心里怎麼想？之前瞧不起蘇溪是女的，她救人了，怕她搶了自己的功勞；她走了，裴烈下死命令，又怕自己倒霉。”

　　“又怕餓著，又怕噎著，一群什麼東西！真丟裴家軍醫團的臉！”

　　“一小時內李副官沒事，就可以封管拔管了！別問我怎麼做，我也不知道！”

　　軍醫官們面面相覷，這都是什麼事兒？

　　楊瑞麟罵完，抱著寶寶揚長而去，邊走邊心里犯嘀咕，蘇溪這臭丫頭，裴烈的副官又不是他的，害得他先當便宜爹，現在又當傳話筒。

　　怨歸怨，他還是回到楊老夫人屋子里，繼續吃除夕的年夜飯。

　　楊家的年夜飯向來是盛宴，兩隊丫環一隊往屋里送，一隊往屋外端，桌上擺滿了各色山珍海味，取的就是“花團錦簇兆吉年”的意思。

　　楊老夫人現在能吃能喝，再也沒吐過血，心情好得很，也終于可以說說心里話：“麟兒啊，真沒想到我老婆子還能吃上年夜飯。”

　　楊瑞麟眼神一顫，生氣了：“奶奶，您這是說的什麼話？”

　　楊老夫人擺擺手：“年逾七十古來稀，我老婆子八十有六，一把老骨頭吐血那麼多次，換誰都覺得死期將近了。所以，我就把機關盒當著全家人的面交給你。”

　　“這樣，我就可以在山莊終老了，也不用做那勞什子的手術。萬一哪天我忽然沒了，楊家也不會大亂。”

　　楊瑞麟看破不說破，奶奶愿意說他自然愿意聽。

　　“當晚我就吐血了，吐得厲害的時候，我想著啊，就這麼去了也好，反正也不疼，”楊老夫人回憶起來還心有余悸，“沒想到我老婆子命這麼硬，竟然撐了好幾天。”

　　楊瑞麟的鼻子突然一酸。

　　“后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被綁在椅子上，蒙了眼睛，張大嘴巴……老婆子我這輩子從沒覺得這麼丟人過。”楊老夫人現在想起來，雙手還會控制不住地發抖。

　　“可是啊，這溪丫頭怎麼就能讓我同意呢？老啦老啦，耳根子軟了，”楊老夫人笑著搖頭，“我喜歡溪丫頭，聰明有膽識。”

　　楊瑞麟的鼻子更酸了，他也喜歡啊，可是她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