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英俊又儒雅，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愛妻又不納妾，”蘇溪嘴甜得很，“當然要好好欣賞一下。”

　　“貧嘴。”蘇仁行搖頭。

　　“爹，我知道您是江南名醫，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西醫呢？技多不壓身嘛。”蘇溪上次搶救李副官時，實在心累得很，她需要一名可靠的助手。

　　蘇仁行頗有些意外：“我？”

　　“嗯，我知道您的刀針科雖然沒有孫有德那麼有名，但是名氣也不小。中醫西醫都是醫，可以觸類旁通。”蘇溪努力說服他。

　　蘇仁行搖頭：“我不行。”

　　“為什麼啊？”蘇溪不明白，“您瞧不上西醫？”

　　“我已經四十了！”蘇仁行嘆氣，“年前發了書信讓弟子們回江州，等他們回來我就可以告老了。”

　　“告老？？？”蘇溪更加不明白了，“不要這麼浪費您一身醫術好嗎？才四十！才四十好不好？”

　　蘇仁行之前恨不得關了杏和堂，去上海西洋醫院當學徒，可是現在機會來了，卻莫名有些害怕，西洋醫術的器械太嚇人了。

　　“爹，只要您一句話，我包教包會。”蘇溪知道蘇仁行很有自己的想法，她急不來，“您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強。”

　　“你是不是早就想找助手了？”蘇仁行岔開話題。

　　“早就找好了，”蘇溪無奈又沮喪，“可是，煮熟的鴨子飛走了。”

　　“你……”蘇仁行有不敢相信，“看中的是周冰？”

　　蘇溪攤開雙手，聳了聳肩，幽幽回答：“一等一的人才，可惜了。”

　　蘇仁行笑了：“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周夫人什麼性子？能讓周冰當女大夫？”

　　“別笑了行不行？我很認真的！”蘇溪悶悶不樂。

　　“你啊你啊……周家歷代經商，雖然商人地位低，但是周冰的開銷用度比裴七還要高！一等一的千金大小姐做女大夫，你給我說說有誰？”蘇仁行必須讓蘇溪清醒。

　　蘇溪呵呵一笑：“爹，我還真知道。”

　　“哦？”蘇仁行打趣，“說來聽聽。”

　　于是，蘇溪把南丁格爾的故事簡單扼要地講了一遍。

　　西醫的發展沒有中醫這麼歷史悠久，但是也經過類似的階段。有一段時間特別黑暗……那時生病的人，都被認為是造孽太多，罪有應得。

　　照顧病人的，多半是社會最底層的妓女、流浪漢和罪犯。小病拖成大病，大病就等死，病人死亡率高得驚人。

　　英國爆發戰爭，受傷士兵們急需救治和照顧，醫護人員素質極低，傷患除了等死沒有其他選擇。

　　南丁格爾雖然是貴族小姐，她聯合了許多貴族小姐組成救援小組，跟進戰事，協助醫生照顧病患。夜晚還提著馬燈在病房內巡視，經過她們的努力，病人死亡率從百分之五十降到了百分之二。

　　士兵們對她感激不盡，稱她為“提燈女神。”

　　同時，她也是護士的先驅，聯合國為了紀念她，設立了護士的最高獎項“南丁格爾獎”……

　　蘇仁行聽得目瞪口呆，在男女受授不親的江州，這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蘇溪看蘇仁行的表情也知道，在江州的可行性不大，尤其是見識過周夫人真面目以后，自嘲道：““爹，您再不愿意當助手，我很可能會累死的。”

　　蘇仁行嘆氣又嘆氣，不說話。

　　蘇溪冷不丁想到一個人：“爹，你在想蘇芪嗎？李石頭？”

　　蘇仁行長嘆一息：“如果他心術正，倒是一個極好的幫手。可惜啊，他的聰明全都用在歪路上了。”

　　蘇溪想到李石頭怒視自己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樣吧，等我的弟子們回到江州，我讓你隨便挑選幾個人。”

蘇仁行實在對蘇溪那一箱寒光閃閃的器械發怵。

　　“爹，您考慮一下嘛，老驥伏櫪 志在千里。”蘇溪繼續攻勢。

　　“我是怕你那個箱子，”蘇仁行心有余悸，“怎麼看都像刑具啊。”

　　“爹，拿刀作比方，可以切菜、可以削皮、遇到危險時還能防身；自然也能用來殺人。您覺得，刀可怕呢？還是用刀作惡的人可怕？”蘇溪笑著問。

　　“……”蘇仁行一怔。

　　“楊老夫人的迷藥方子在我這兒，以后有人需要緊急手術，我可以用迷藥來減輕疼痛；但是，迷藥也能奪人錢財甚至性命。就看怎麼用了嘛。”

　　“知道我為什麼這樣纏著您學嗎？”蘇溪很無力，“因為我也害怕，萬一有人學了沒用在正途上，別說殺人，就算殺很多人都不見得留下蛛絲馬跡。”

　　蘇仁行的眼瞳一顫，自豪感油然而生，這就是他的女兒，心地純良又考慮周全：“行！我學！”

　　“哇，爹最好了！”蘇溪蹭地跳起來，然后就悲劇了，“啊，蹭到左腳了。”

　　“你這孩子！”蘇仁行真是哭笑不得。

　　“明早開始？”蘇溪覺得打鐵要趁熱，不能讓蘇仁行有后悔的時間。

　　“行！一言為定。”蘇仁行哪會不知道蘇溪那點彎彎繞的小心眼兒？

　　蘇溪愉快地拄著拐杖，往臥房走去，有蘇仁行當助手，她的后顧之憂就可以少一大半！這樣想著，腳步輕松、心情愉快，她完全忘記這一整天是怎麼貼著墻根走的了？

　　于是，在某個拱形門邊，蘇溪看到了熟悉的筆直挺拔的身影，視線迎上了深若寒潭的眼眸。

　　完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因為是你

　　一到當面對峙的時刻，蘇溪又習慣性地想溜之大吉，可是剛邁出兩步，就聽到耳畔低語：“怎麼？看過就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