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知道林記者,很想為這個病了的祖國,做些什麼。
展鴻淺笑,平靜的拉開椅子,坐在林初初的對面,深深望著對方有些泛紅的眼眶,拉過她的手,疼惜的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他發現,林初初的手,冰冰涼涼。
展鴻頗為意外,用自己寬厚的手掌緊緊包裹住她的兩只手,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柔聲問道:“怎麼這麼涼啊,很冷嗎?”
林初初唏噓著鼻腔,委屈的說道:“嚇的,我剛才和安探長他們去了日租界的憲兵隊。
川島康抓了一個共黨,是水長風。”
“……”聽到這個消息后,展鴻的眼里,劃過一抹震驚。
“還好安探長和川島康的關系不錯,他答應不會為難水家村的人。”林初初揉了揉鼻子道,“我當時就怕牽扯到伯母和你,還好有安探長和凝兒在。”
林初初顫抖著唇瓣,看向桌上的砂紙被收走了,望著展鴻道,“你跟我說實話,床底下的那些印章,還有你桌子上的土制炸藥怎麼回事?
別以為我好糊弄!幾個小時前,日租界附近的一處倉庫爆炸了,和你這個炸藥有沒有關系?”
展鴻將掌心里林初初的冰涼雙手,漸漸捂熱。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敘述起來:“我有三個名字,打我記事起,村子里的人,都叫我二虎,我只是北城村落的一個普通孩子,父母健在。”
林初初詫異的看著眼前垂下頭的展鴻,縮在對方掌心的手,不自覺的動了動:“你是……”
扯起嘴角,展鴻的眼里閃爍著刻骨銘心的恨意,“后來日軍來了,攻占我們的村子,村子里的人,除了我之外,全部遇害。
我被一個隨行的日本軍醫救了回去,跟著他回了日本,被他收養在家中。
我又有了一個新名字,叫山田輝。
我的養父,是反戰人士,因違背了他們天皇陛下的命令,被迫害至死。
出事后,哥哥山田光怕他們知道我的存在,托他的一位朋友將我從日本,暗中送了回來。
回到祖國后,我就加入了地下黨。
恰好,水家村里,水麗華的兒子展鴻,因癡傻貪玩,失足掉到山下,丟了性命,正與我年紀相仿。
在我們組織的安排下,我頂替了展鴻的身份,回到水麗華身邊,一直潛伏在巡捕房。”
林初初十分震驚,她沒想到展鴻的身世如此坎坷。
也無法想象,這個呆傻愛笑的人背后,負著多重的包袱。
展鴻如釋重負般的吐了口氣,淺笑著抬起頭看向林初初:“初初,我和你說這些,是想問問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為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做些什麼。
你是光合日報社的記者,這個身份,能為我們提供很多的便利。
當然,也很危險,可能隨時會沒有明天……”
展鴻的腦袋被拍了一下,讓他沒忍住,“哎呦”出了聲音。
“呸呸呸!”林初初的一只手從展鴻溫暖的掌心里抽了出來,略施懲戒的,拍打著那人的頭頂,“你把我林初初當什麼人了,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嗎?”
展鴻咧開嘴角,一如既往的呆傻樣子,偽裝久了,這種笑,已經深深刻在他的臉上,改不回去了。
他抬頭望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姑娘,抱住對方的腰身,臉也深深埋進林初初的懷里,沙啞著嗓音道:“謝謝。”
“還謝我?有什麼可謝的……”林初初低頭看著懷里毛茸茸的腦袋,嘴角噙起一絲無奈的笑,輕拍了下他的腦袋,輕聲嘀咕道,“笨蛋。”
…………
另一邊
安子琛駕車,載著香凝兒回家,開始揣測水長風被捕的事。
聽川島康的意思,他的暗線,遍布在海城的大小角落。
稍有不慎,就可能是一場災難。
當年燕升突然被捕,酷刑加身,供出了安冉姐的愛人,讓其身首異處。
這個舉報燕升通共的人,很可能就是日本特務機關,安插在海城高校中的眼線。
看來,自己的防備和懷疑是對的,巡捕房里,一定也有川島康收買的細作。
他們接下來的每一個舉動,都要萬加小心。
安子琛從憲兵隊出來后,眉心隆起的小山丘就沒平復下去,他透過后視鏡,看了眼坐在后面的人。
香凝兒拿過一旁的盒子,拆開包裝,端詳起里面精美的腕表,撇了下嘴角。
這禮物收的,讓她心里非常別扭。
安子琛的手,摸索著方向盤,輕聲說道:“山本醫生那邊,交給川島隊長就好。
明天,我們再去清生池那邊看看。”
香凝兒微怔,這車里,就自己和安探長兩個人,對方怎麼還稱呼川島康為川島隊長?
思忖片刻,香凝兒的視線,突然落在這個腕表上,恍悟般的挑起眉梢,她如水的眸子里,有了惱意,也多了一絲嘲諷。
香凝兒立刻回話,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個字來:“好。”
她的眸光流轉,前傾身子,一個胳膊搭在前排的椅背上,歪頭看向安子琛,舉起手里的腕表,贊嘆起來:“川島隊長送我的這塊腕表,看著就價值不菲。”
“喜歡?”安子琛的嘴角掛起了一個弧度,笑看向旁邊滿臉嫌棄的香法醫,心里很是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