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事兒都在學校傳開了，但我估計鄔叔叔為了不影響鄔元肖，馬上就會把這件事壓下去。”

　　林桉抓住崔樂的手，語氣堅硬：“方耀沒有錯。”

　　崔樂拍了拍她的背，也不知信還是不信，只是安慰她——

　　“知道你跟方耀關系好，你幫他說話也沒錯。但你跟這些人吵只會讓他們越猖狂。”

　　林桉知道，方耀是鄔氏私生子這件事的性質跟其他事不一樣。

　　媽媽做皮肉生意、爸爸坐牢、孤兒、野種……

　　這些緊緊貼在方耀身上的標簽雖然撕不掉、雖然大家都會拿這些事當做遠離他的理由——

　　但這些事終究是方耀個人的事情，跟這些普通學生的生活沒有交集。

　　可一旦他身上發生的事情跟同學們日日生活的圈子有了聯系……

　　性質就變了。

　　發生在身邊的事情才會更讓人感同身受。

　　人們只有感同身受，情感才會愈加強烈。

　　憎恨、仇視、惡心……這些情感因為有了身邊真實的案例做支撐，會愈演愈烈。

　　所以盡管方耀媽媽道德上的敗壞比不上他爸爸對法律底線的觸碰，但因為前者是實實在在發生在身邊的事情——

　　在還是高中生身份的人們看來……

　　性質比后者嚴重得多。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林桉突然不知道用什麼措辭為方耀辯解。

　　這種事情，越解釋越亂。

　　他們也不會聽她辯解，因為他們一開始就認定了方耀的錯。

　　此后所有的解釋。

　　都是在狡辯。

　　————

　　整整一天，方耀都沒來學校。

　　林桉努力集中注意力，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把當天要完成的學習任務做完。

　　中午午睡時，她挪到方耀的位置上，幫他把被暴雨淋濕的書攤開放在窗外晾曬。

　　拿起他的物理習題冊時，一片枯葉從里面掉出來。

　　她用指尖拾起——

　　這不是之前被她不小心弄丟的缺了一個小口的心形樹葉嗎？

　　原本就是風吹到他頭發上的，兜了一圈，居然還是回到了他這里……

　　她忽然想把這件事分享給方耀，打開手機，才想起——

　　手機里給方耀發的短信還停留在今天上午7：01分。

　　他始終沒回。

　　林桉趴在他書上，看著窗外。

　　停在電線桿上的只只麻雀，與紅磚筑起的高樓包圍著的淺藍色的四角天空融為一體。

　　可它們不屬于這里，稍一振翅，飛出了這四四方方的紅色樓墻。

　　擔憂了一整個下午，晚自習上課前，林桉還是決定請假去找他。

第32章 他的真面目

　　林桉直接去了‘不良網吧’。

　　[拯救世界]的牌子依舊掛在門口。她徑直走進去，找到小馬哥。

　　馬建良叼著根煙，正戴耳機打著游戲，見她站在旁邊，用手撥開耳機的一邊。

　　“你來找方耀吧？勸你還是回去吧，他這幾天心情不好，剛跟他媽吵過一架。”

　　林桉點點頭，“哥，所以他現在在樓上對嗎？”

　　馬建良頭也沒回，直接了當：“我們現在都不敢惹他，雖然你跟他關系不一般吧，但我估計也夠嗆！”

　　他說完就繼續打游戲了。

　　林桉輕聲上了樓，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猶豫要不要敲門。

　　但想了想，自己過來其實就是確認一下方耀在不在。

　　不是非得見到他本人。

　　再說，就像小馬哥說的，方耀此刻不一定想跟人交流。

　　她嘆了口氣，把書包里買的面包放他門口，準備下樓。

　　【叮！任務待領：陪方耀度過傷心期～】

　　林桉：我現在進都進不去怎麼陪……

　　……隔了一扇門也算陪吧？

　　林桉把書包墊在地上，坐在上面。

　　一墻之隔，她聽不見里面的動靜，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

　　墻另一面的少年發著高燒，昏睡不醒。

　　是夢魘——

　　他夢見自己在孤兒院里大哭，周圍的孩子陸陸續續被人領養。

　　只有他。

　　遲遲沒有人要。

　　等墻上的身高刻度長了20厘米時，終于來了對夫妻。

　　女人說話溫柔，男人高大威武。

　　院長說這是他的親生父母。他沒問那對夫妻為什麼到現在才來找他。

　　他只是開心。

　　因為自己終于要過上普通孩子一樣的生活了。

　　那是他童年里最美好的兩年……

　　第三年新年鐘聲敲響時——

　　他的美夢破碎了。

　　女人是他的親生母親，男人卻跟他沒有血緣關系。

　　他被成日酗酒的父親關在廁所里打，后來這個酒鬼在外面失手害了人，進了局子。

　　他那個親生母親開始帶不同的男人回家。

　　孤兒院的院長總夸他聰明，可好成績的他卻被那群惡魔摁在廁所踹來踹去。

　　他們讓他吃惡心的東西，他不愿意，那些人手上的鐵鍬往他頭上一揮——

　　他的心死在了眉骨上血流下來的那一刻。

　　……

　　‘野種’這個詞他聽了無數遍。

　　可‘私生子’這個三個字，比‘野種’更讓他心寒。

　　“你看看他！小三生的野種！鄔家的私生子！早就該攔在肚子里！”

　　“小三生的孩子叫什麼？野狗嗎哈哈哈哈！！！”

　　“滾回去！別來惡心人！”

　　他渾身是傷，揮起長長的鐵棒砸向那些人——

　　棒子落下的那一刻，一只手握住了他。

　　“不要！方耀！”

　　那張臉太模糊了，他看不真切。

　　但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你要是敢打他們，我再也不會靠近你！只覺得你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