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棠才不管對面兩人什麼情緒，她此刻像是被死神扼住喉嚨，巨大的恐慌感扯拽著她，她被迫拼命地蹬腿仰頭，想抓住最后一點空間喘息。

　　“打！”

　　聲音破碎般凜冽。

第88章 什麼都沒了（4）

　　陶憶從未見過蘇晚棠這幅樣子，一瘸一拐從陽臺走過來的她帶著室外的寒氣，一張蒼白的臉上滿是脆弱，可是說出來的話確實如此的駭人。

　　“剛才那些話，你都聽見了？”她端坐在沙發上，抬眸望向自己的女兒。

　　蘇晚棠沒理她明知故問的話，屋里的氣溫比方才高一些，這會隨著暖意升溫，她的頭腦也清醒了些：“你一早就知道，干爸失手殺了爸爸？”

　　語罷，她杏眼明顯看到陶憶目光一滯，便撇嘴輕笑一聲：“打給他，我要知道真相。”

　　許是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住，陶憶心下逼迫自己從剛剛的震驚中回神，她一張芙蓉面失了幾分血色，撥打電話時美眸亂閃。

　　漫長的“嘟”音過后，電話被接通：“喂，憶憶？”

　　電話那頭江今成許是在外面，擴音器里傳來呼呼的風聲，陶憶在蘇晚棠的注視下問出了話。

　　不一會兒，江今成好像走進了室內，電話里聽不見風聲，卻是令人心慌的，漫長的沉默。

　　乍一被問這個敏感的問題，江今成忽的自心底涌上一種無比羞愧可恥的感覺，他幾個呼吸間讓自己沉靜下來，驀的自嘲一笑，嗓音縹緲著傳來：“你都知道了？”

　　“文妤跟你說的吧。”

　　“對，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陶憶開了擴音，聲音些許支離破碎。

　　“嗯。”

　　單單一個字，輕飄飄傷了幾個人。

　　蘇晚棠身形搖晃，不等陶憶開口，她一把搶過電話，難以抑制的憤怒和恨意傳來，“江曄什麼時候知道的？”

　　即便是確認了真相，她第一個想關注的，還是那個讓她愛慕的男人的真心。

　　兩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與他的相處，他的縱容、呵護、關愛和寵溺，是出于愧疚的憐憫心，還是平等關系上的心悅和喜歡？

　　她非常的在意。

　　電話那頭江今成沒有料到蘇晚棠竟然在場，聽到小姑娘冷硬疏離的聲音，他恍惚間才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錯誤。

　　那日人煙四起的戰場，死的是小姑娘的爸爸。

　　他最好的兄弟。

　　果然是順遂日子過慣了，他一直逃避、掩埋、藏于心底的骯臟這一刻突然暴露在陽光下，這份丑陋被掀開，江今成下一秒渾身泛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一股惡心的感覺涌上喉頭。

　　他攥緊手機，哽緊喉嚨，還是回答了：“他……葬禮那日知道的。”

　　“對不起，棠棠。”

　　葬禮那日嗎？

　　蘇晚棠聞言愣怔，半晌沒有動作。

　　原來，王子救灰姑娘不是因為緣分巧合啊，江曄是先知道真相，才愿意牽起自己的手的。

　　所以他一點一點，一步一步朝自己貼近，溫柔，和寵愛的初衷，都是因為抱歉嘛？

　　抱歉你哥哥殺了我爸爸，抱歉你知情不答，抱歉你們家讓我成了孤兒？

　　所以你遷就我，帶我走出陰影，這是你的責任嗎？

　　“啪嗒”一聲，手機從蘇晚棠耳邊應聲而落，掉到了毛茸茸的地毯上，這個地毯，原是她經常朝爸爸撒嬌耍賴時在上面打滾的。

　　后面的話她不愿再去聽，實在是太殘忍了，這一切一切，對她實在殘酷無比。

　　“棠棠！”陶憶見她不顧受傷的腳腕飛快的跑進房間，下意識站起來朝她大喊。

　　蘇晚棠什麼都聽不見，電話那頭江今成的喋喋不休，陶憶和董文妤之間吵來吵去，她一點都不愿意聽見。

　　房間里沒開燈，她把自己反鎖在屋里，蜷縮進床邊的角落。

　　今夜有涼風習習，大風吹走烏云，月光劃破暗黑的臥室。

　　蘇晚棠沒有哭，她只是覺得冷，不然自己為什麼會發抖呢？一定是剛才在陽臺吹了太久的風。

　　她恨死江今成了，爸爸走后，她還跟個傻子似的感激他，喊他干爸？

　　還有江曄，果然是兄弟倆，沒一個好東西，她和爸爸上輩子欠了他們家的嗎？

　　混蛋，都他媽是混蛋！

　　蘇晚棠抱緊自己，把腦袋深深埋進自己膝蓋里，腦袋里胡思亂想，一會是曾經和爸爸相處的日常，一會是干爸反常的行為，一會是這兩個月來江曄的微笑和擁抱，太多的畫面充斥著混亂的腦海，她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被撕裂，快要爆炸似的抽痛著。

　　幾分鐘過去，她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瞬間決了堤。

　　哭聲嗚咽著，豆大的淚水不要命似的滴落，下一秒像是下起了傾盆大雨，她迷茫又無措，被恐慌和憤怒席卷著，終于放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開門聲，又過了一會，客廳里突然吵了起來，里面夾雜著董文妤的哭鬧聲。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蘇晚棠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漫天的恨意和怒火化為委屈和失望。

　　后來太陽漸漸升起，陽光若有似無的，外面又傳來開門關門聲，屋內恢復了寂靜。

　　不一會，陶憶敲響了她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