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出門時,天空懸著半輪澄明的月。
此刻他心中有許多矛盾,但在深處,又有絲不易發覺輕松,像吊了許久的石塊,終于落了地。
他踱步到了南院,在門口躊躇了片刻,心想今日還是不回了罷,方走幾步又折回來,若母明日問起,想是對自己又是一通責備...
明明是自己的院子,怎好似做賊般......
道歉的話是說不出口,可不說又不行,思索片刻他喚了個走過的家仆,囑咐了幾句,而后才踏進了房門。
烏發輕綰,只斜插了只糯白的玉簪,羅襦寶帶,嬌面動人,這會兒在榻上支著小臉,認真望著矮桌上書,燈光搖曳,映的她眸眼分外清亮。
“將軍您回了!夫人,將軍他...”阿青喚了聲,榻上的人聞聲合了書,緩身迎了上來。
“將軍。”她無比客套的行了一禮,姿態宛若昨日見五殿下時。她對自己竟像對客人般生疏。
玄清唔了聲,快步略過她坐到了榻上。矮桌上擺著的是一本兵書,似是在州北她看的那本,同往常一樣,書旁鋪了張紙,一字一句謄抄的板正。
應七安見他盯著矮桌,向前邊收桌上的物件便問道“小廚房這會下人還沒歇,要吃些東西麼?”她不過隨口問了句,反正自己今日吃飽了,他愛吃不吃。
“我已吩咐了。”玄清不等她收那本兵書,眼疾手快拿了起來。應七安嗷了聲,轉身出了內室,她現在覺得兩人同處一室實在萬分難受。
沐玄清應是在他母親那里吃了癟,這才來了南院。
但是看樣子他也沒覺得自己做了錯事,還是那副大爺的模樣,真是討厭極了。
雖是這麼想,可是自己確也同他母親告了狀...自己這個愛撒嬌的性子真的壞事。
明明說好的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可現在他既來了南院,自己便要伺候著。
不一會阿青拎來了了食盒,幾個可口的小菜,還有一小壇酒。應七安皺起眉頭,阿青指了指內室小聲道“方才將軍吩咐的。”
應七安點點頭,起身走到內室扣了扣屏風道“酒菜已備好,將軍可用膳了。”
往常沐玄清總要等她喚個兩三次,這次倒是很快放下書走了出來。
見身旁人要往內室挪,他開口道“一起吃罷。”
“我在母親那里吃過了。”她恨不得躲到天邊,怎會同坐一桌。
“你怕?那日不是膽子很大,怎的現在怕了?”玄清低頭看著她,見她不似從前將心里的揶揄寫在面上,只擺了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道“好。”
玄清隱約覺得有些失望。
應七安坐了下來,玄清抬手給她斟了杯酒。
“我不會飲酒...”
“不試試怎的知道。”玄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方才他在院外想,自己橫豎拉不下臉來給她道歉,不若讓她多喝幾杯醉了去,第二日只當自己道了歉...
應七安隨著他端起酒杯,味道真叫人不喜歡,她皺起眉,心一橫將酒灌了下去。只覺得從喉間辣到了心里,忍不住咳了幾聲,掩口去灌了杯茶水。
玄清挑眉,又給她斟了杯。
這人是發什麼瘋,應七安嘟起嘴,低頭看著自己手指尖。
“來。”玄清又端起酒杯。
從第二杯開始,應七安便覺得自己飄在了云端,身旁的一切都變的遙遠起來。她抬手揉了揉眼角,見玄清又給她斟了杯酒。
早喝完早結束,自己好困,她也沒等玄清開口自己端起飲料去。
只三杯酒,她眉眼便如桃花染了般,這會兒不必做別的姿態,已自成風韻。
他掃了眼,斟滿了酒。
“沐玄清,你今天是發什麼瘋?”應七安邊說便仰頭將酒飲了去。
嗯,敢知乎自己名諱了,看來時候已到了,他放下酒杯開口問道“今日你同母親說了那日爭吵的事?”
“唔,我沒有,沒有。”應七安著急的擺擺手,癟起嘴巴看向他,有些心虛的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掐了下“一丟丟,只說了一丟丟。”
憨態畢露,可愛至極。
“為何那日不告訴我?”玄清望著她眼睛問。
“你那日混蛋極了!進門便摔了東西,那棋我想了一夜才想出解棋的法子,你竟全摔了去,我都記不得了。”應七安自己拿過酒壺給自己斟了杯酒。
“你敢罵我?”玄清饒有興趣支起胳膊,陪她飲了一杯。
“哼,我才不怕你,若我是個男子,不見得你是我的對手。”應七安小手一揮,說的煞有其事。
玄清沒忍住笑出聲,笑問道“應昶教你罵人?”
“不行不行,哥哥若知曉我罵人,要打手心的。”應七安將手縮在了袖口中,往后躲了躲,面上也帶了懼意。
醉酒發生的事都不作數
“所以那日,是應昶差人給你送信?”
應七安頭一歪,帶著氣哼到“大壞蛋,我才不告訴你!”
“他在信中罵我是不是?”
“你怎的知道?你偷看了我的信!”應七安慌張起來,欲站起去查看自己藏好的信,可頭實在暈的很,根本離不開那張凳子。
玄清心想她還真是單純,自己隨口套句話便什麼都問到了。
那信不必看都知道應昶定是罵了自己,在十三城時,自己逼應七安寫下的信,想必把他氣壞了去,他的性子怎會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