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沐玄清要出征時,沐夫人總會在寺中給他祈福,這次也不例外。
之所以帶著安安來,一是因府中發生那件事,大家心知肚明是老夫人所為,可誰也不敢再提,安安受了極大委屈,自己實在過意不去,便想著讓尋個地方讓她散散心;二是希望自己百年后,還有個人能為玄清思慮,能記得他出征時,為他誦經祈福。
自己也沒想錯,安安確實很喜歡寺中的日子。
白日里她隨著寺中師父,幫著抄寫壁畫上的經文,晚上陪著沐夫人在佛堂誦經禱告。
應七安極其聰慧,許多事情看過幾遍便無師自通,她做事認真又仔細,待人謙卑和善,寺中無人不喜歡這個小姑娘...
連忙了幾日,壁畫上的佛經已抄寫的差不多。今日得閑,天又細細落起了微雨,沐夫人便帶她去爬山賞花。
應七安卻也不知山頂竟有這麼一處涼亭,位置選的極好,這會兒整個涼亭被群花圍簇,坐在其間稍微探首便可以俯瞰整個青云山,此時細雨蒙蒙,山澗的花齊齊開了,一眼的爛漫春色,看的人心情也愉悅了許多。
“安安,玄清可同你說他過些日子要去西南的事。”沐夫人笑問道。
“并未,夫君向來不愛同我講這些。”應七安低聲回到。
“他是從來都是不喜叫別人擔憂的性子,許多事愛悶在心中...不知為何他這遭出征,我心中總是惴惴。”
“將軍吉人自有天相,母親不必擔憂,我會隨著母親一起為夫君禱告。”應七安握住沐夫人的手,輕聲安慰道。
“這幾日你在寺中頗忙碌,我也沒機會詢問,前些日子同玄清相處的怎樣?”
“我們...很好。”應七安頓了下,她知沐夫人心思細密,應是發覺自己情緒有異才會詢問此話“母親,其實來寺中之前,我好似惹夫君不高興了。”應七安如實道。
“夫君那日同我提起,要納二房之事,我說是極好的事,還出了些主意,沒想到從那日后夫君便不在歸府,我也不知自己說錯了哪句話,這些日子總是思慮。”她聲音越發低了些。
“安安真心想要玄清納二房?”沐夫人笑問道。
“我...夫君只要高興,安安便高興了。”應七安如是道。
“那日玄清同我說起他要去西南之事,末了囑咐我,說祖母年邁,性情或是多變,他怕自己離開十三城時你在府中受委屈,便說讓我帶著你住在寺中,兩個人也可以做個伴。”
沐夫人拉起應七安的手道“他先前從未對人有過這等心思,如今竟然細心至此。”
“安安,你嫁給玄清,并不是只為要玄清高興,你也要讓自己高興。納二房之事,你若真的歡喜那無妨,但若心中覺得委屈,應當誠實同他講。”
“你們年紀還小,等再過些年便知曉,兩個人若能坦誠相待,是件多麼彌足珍貴的事情。”
應七安聞言怔了下,她從未想到過這些,她只覺得同沐玄清在一起,自己受委屈是應當的...他那般的人,自己真的可以誠實的同他講自己的感覺嗎?
不知為何,看著一山澗的花,應七安有些想念沐玄清,如果他在的話,兩個人雖彼此明里暗里揶揄對方,但會開心許多...
歸府
在寺中呆了近半月時,玄清差人來送了話,說明日來接她們歸府。
應七安心里咯噔下,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見他。她甚至有些懷念兩人從前,維持表面的和諧,各自無拘無束...
第二日清早,寺中又微微落起了雨,應七安將房內好生打掃了下,又將所帶的物件仔細打點了番,見時間還早,她便讓阿青去伺候沐夫人,自己又上了山。
還是想在臨行前,再看眼那日的細雨花山。
青石臺階緩緩朝山頂延伸,因為最近山中潮濕,臺階上長了層厚厚的青苔,踩上去非常柔軟。
林間樹木經過雨水浸潤,散發出獨有的香氣,應七安突然覺得這味道好熟悉,一時竟想不起在哪里聞過。
終于登上了山頂,那日看到的景象又復現在眼前,只是春已是晚春,又伴著幾場雨,許多花已凋謝了去。
她有些失望,心中涌起許多悲春的念頭。
玄清走上山頂時,便見她一襲白衣,若仙子般立在涼亭的花簇中,只是不知為何面上帶著絲悲戚之意...
他心底微動,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見不得她這般模樣了?
隨即快走了幾步,“怎的上山連把傘都不帶?”
應七安聞聲回頭,半月未見的沐玄清竟如謫仙般出現在自己面前。
穿了自己先前給他做的月白色衣衫,一身衣裳襯得他身材筆挺,長頭發如黑玉般傾瀉在肩頭,撐著把油紙傘,握著傘柄的手指很長很漂亮。
應七安目光落在他手指片刻,又移到他面上。
這半月他好似消瘦了些,昨夜應是沒睡好,眉宇間流露出淡淡倦色,頹唐如玉山之將崩,絲毫未掩他的風華。
“愣著作何?”玄清開口將她思緒拉了回來。
應七安起身向前迎了幾步道:“將軍何時來的,可去拜見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