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樹影打在她面上,伴著細小如貓的鼾聲搖曳不止,玄清方才還浮躁的心慢慢靜了下來,頭痛也緩解了許多。
應七安是被熱醒的,起先她還做著美夢,涼風習習,后來只覺得一根木頭懸在自己胸口,越發的沉重悶熱。
她睜眼時,見清手臂搭在胸前,手里還松散握著把羅扇。天色已微暗了些,應七安仰起頭,見他眉頭鎖著,似是有什麼煩心事。
“將軍?”應七安低喚了聲,見他不應正要將他手臂抬起,玄清稍一用力將她圈進了懷里。
“睡飽了?”喑啞又溫柔的聲音在頭上響起,應七安不知為何心跳漏了拍,低低嗯了聲。
“我還沒睡夠。”玄清下巴抵在她額角輕聲道。
“那將軍繼續睡。”應七安欲要起身,又被他壓在了懷中。“你著急作何去?”
“熱...”應七安悶悶回了聲。
玄清一笑,伸手拿過掉落的羅扇,抬手給她扇了起來,“應七安你這人真的挺會破壞氛圍。”
“將軍不熱嗎?”應七安伸手探到他額角,分明出了層薄汗,她嗔笑聲拿過他手中的扇子,慢慢給他扇起風來。
“真的睡飽了?”
“嗯,總算睡了個好覺,昨夜在宮中幾乎一夜未睡。”
“肚子餓嗎?”
應七安搖搖頭,“在車里吃多了點心,現在還未消食。”玄清唔了聲,一時沒了旁的話。應七安心想他好似同往常不一樣,但是又說不出哪里奇怪。
“將軍,今日在東宮誰惹你生氣啦?”應七安爬起身問道,房間昏暗,唯獨她一雙眸子亮如星辰。
“怎會有人惹我生氣?”玄清手搭在額頭語氣不屑。
“騙人,將軍那時候分明不高興了,臉黑的很,我還以為你同哥哥吵架了。”
“沒有,你看錯了。”
“分明有!”
“你怎的如此篤定?”
應七安語塞,心想我當然篤定,這一年多旁的我或許不熟悉,但將軍何時生氣我可是比誰都清楚明了...“因為我比較了解將軍...”她避開玄清目光回到。
“了解什麼?”玄清失笑。
“反正我都知曉就是了。”應七安含糊道。
“安安既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安安...”玄清伸手捏了捏她面頰,神色有些失落。
好像的確是如此,除了知曉彼此間的毛病跟壞習慣,他們了解對方什麼呢?看上去了如指掌,實則不過是逃避所有問題的最優選擇罷了。
“我不知道安安彈琴那麼好,作詩那麼好,好似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我都不知曉。”玄清頓了下又道,“在安安心中,我不過也是個愛生氣的黑臉閻王,腦子還不怎的好用,喜怒無常又不講道理,是不是?”
“怎...怎的會,將軍這是怎麼啦,酒氣還沒下去嗎?”應七安欲要伸手探他額角,卻被他將手攥了去,玄清起身將她拉下榻。
“將軍作何去?天色晚啦,要不要吃點東西?”應七安問道。
“你隨我來。”玄清牽著她快步出了房,應七安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覺得好似從東宮回來后將軍便奇奇怪怪。玄清拉著她穿過院子一路走至書房才松了手。
書架頂的暗處放著個狹長的木盒,玄清毫不費力取了下來,應是太久沒有打開,木盒頂上落了層灰塵。他伸手拂了去,將盒蓋打了開來。里面一架暗紅的古琴,琴面光亮不難看出先前的主人是多麼愛護它。
應七安不解的望著沐玄清,“幼時府上有極好的樂師,我雖不喜這等雅事,但也跟著學了段時日。
后來沉迷武道,父親覺得老師在府上埋沒,便將他引至宮中,太子殿下應也同他學過樂理。雖說我已許久沒摸琴,不過先前所學還都記著,若要用練些時日,想必很快便能彈曲子。”
玄清說罷又在書架翻找出疊的整齊的宣紙,每張都寫滿了字,從稚嫩的筆觸一直到字字干練,這厚厚一疊紙張,不難看出他當時花費的心思跟時日。
“詩也作過。”玄清面上少有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翻了幾頁,抽出張紙展在應七安面前,“父親當時說這首還能拿的上臺面。”
應七安伸手接過伸手摩挲過那些早已干涸的字跡,從方才起她便再想將軍到底是怎的了,所有能想的理由都想到了,卻唯獨沒想到原來他是在介意白日之事。
這般笨拙的,真誠的,努力的展現自己,只因為白日里那個小小的游戲。
“至于棋道...”
應七安笑了聲,打斷他開口道,“至于棋道便更無需多言,夫君棋藝了然,隨便指點我兩三句,已讓我受益匪淺。”
“你笑何,我再很認真的同你講,白日里你同那個蘇向風比試的東西,我也分毫不差。”玄清有些不高興將手里的紙張收了起來。
應七安走近兩步伸手環住他抬頭道,“這是自然,我夫君做什麼都是最好的那個!”
“比蘇向風還要好?”
“這是自然。”應七安將頭埋在他胸間,“夫君你真好。”一直幸運的都是自己吧,這陰差陽錯的緣分將兩人連接在一起,本以為自己前途苦楚,卻意外收獲到如此真摯而溫柔情感。她突然覺得內心深處那些不確定跟猶豫未決的克制在這瞬間全部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