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七安點點頭,陪他去了書房。守著的家仆已布了兩碗溫熱的粥,應昶吃東西清淡,常年吃微苦的蓮子白粥,而應七安面前卻是碗加了蜜的甜羹。
“哥哥什麼時候愛吃甜食,竟還備了兩樣。”應七安笑問道。
“心想你在京中,說不準什麼時候回家,習慣了備點你愛吃的。”
應七安心底一軟,眼底跟著溫熱起來,她怕應昶發覺忙低了頭,“那我不回家豈不是都浪費掉?”
“有真真那個小饞貓在怎會浪費。”
“哥哥也不問我為何回府。”
“這是你的家,想回便回,還需要什麼理由?”應昶笑著反問,“吃完早些去睡吧,想同哥哥講的時候再來同我說。”
“將軍他好似有了外室。”應七安悶聲說道,書房一下安靜起來,勺子碰在碗底的聲響格外清晰。
“哥哥,母親當年知曉父親有了別人是什麼樣的感受呢?”應七安抬頭問道。
“母親她…”應昶頓了下。
那時他不過也是個半大孩子,正因為是孩子才對大人的事情分外敏感。
母親性子堅韌又隱忍,當年她知曉父親在外養了女人時,曾同父親大吵過一架,不過那時父親聲淚俱下百般保證,母親念在多年感情終答應他不再追究。
可是父親并未像答應母親般同外面的女人斷干凈,反而愈加放肆,這個男人太知道怎的拿捏自己夫人的弱處,偏偏是年幼的自己,成為了母親的軟肋。
她為了自己的孩子,維持著應家表面的平靜。
或是那時她已發覺自己身子有異,最后幾年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生意之上,同自己的父親已形同陌路。
應昶總覺得母親那些年仿佛有了什麼預感,甚至她懷上應七安,都像精心謀劃一般。
應七安兩歲前,母親精神好了許多,這個遲來的女兒于她而言像是某種寄托,“阿景,你在這世上永遠不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還有安安...”這話她牽著自己的手說過許多次。
應昶那時還年幼,并不知如刀割般的分離早在柴米油鹽的平常生活里提前織好了網。
母親的病來的洶涌,毫無預兆便倒了下去,那時的應七安方會開口說話,牽著自己衣角哭到岔氣...這段記憶在應昶腦海中始終是模糊的,他甚至已忘了最后那些話母親究竟有沒有說出口,“阿景,你要照顧好安安...”
一個十歲未滿的孩子,仿佛在那夜起將自己的稚氣做了母親的陪葬。他抱著應七安走過父親,走過父親身旁的姨娘,走過從那之后的每個辛苦歲月...
“哥哥?”應七安見他愣神輕輕喚了句。
“母親她那時要同父親和離,可是父親苦苦哀求以死相逼,母親終是良善原諒了他,后面的事情你也知曉...”應昶揉揉她腦袋。
“我知你并非柔弱之人,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先前哥哥同你講沐玄清并非良人,不只是因我與他之間的恩怨,而是我知曉他不是那個會把你捧在手心的人...安安,難過可以,傷心可以,只是莫要像母親一般。”
應七安先前從未見過哥哥會流露出如此哀傷的神情,見他這般模樣,應七安只覺得鉆心般的難過。
原本她想說沐玄清還未親口承認,或許并非自己想的那般,可是又覺得此時為他辯護有些對不起哥哥......
見她吃的差不多,應昶便將她送回了小院,又囑咐她莫要多想,好生睡一覺在做思量。
可是這一夜應七安睡的并不安穩,一會兒夢到母親哭泣,一會兒夢到白日見的那個女人,這一覺醒醒睡睡直到正午,阿青慌慌張張沖進來將她喚醒
應七安頭痛欲裂,隱約聽到吵鬧聲,“阿青,外面怎的如此吵,是怎的了?。
“小姐,是將軍他來了。”阿青神色慌張回道。
“他來作何?”應七安說這句話時還帶著絲嬌嗔的揶揄,隨即聽得阿青道,“將軍他...說..說要捉拿大爺...”阿青聲音戰栗,眼淚落了下來。
應七安一個激靈,昏沉的睡意全部散了去,心突然像被提起,狠狠縮成一團。她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匆忙下床朝正院奔去。
“應大人,隨我走一遭吧。”沐玄清盯著應昶,眼里帶著冷漠。
“沐將軍如今可以隨意捉拿朝廷命官?無過無罪,我為何要隨你走?”應昶理了理袖角問道。
“無過無罪?”玄清冷笑聲,“天下怕只有應大人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說出口。”他從懷中拿出桓帝御賜的金牌道,“敢問這個分量足夠捉拿大人嗎?”
見令如見君,應昶撩起衣角跪了下去,聚在院中的應家人不明所以,忙隨著應昶跪下去。
“不知臣所犯何事?”應昶開口問道。
“有人去我府上遞了些書信,大人隨我走一遭自然明了。”
應昶微微頓了下,沒有開口言語。
“哥哥!”應七安跑的氣喘吁吁撲到應昶面前緊緊攬住他胳膊,“將軍,哥哥他究竟怎的了?”她帶著哭音問向沐玄清。
終是見不得她如此狼狽的模樣,玄清咬牙別過頭沒有看她,“想必應大人已然明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