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年家鄉,漫天大雪,她像是個沒見過面的孩子,在雪地里奔跑,前一秒他才剛剛要過她,讓她跑起來時的腿有些細微的異常,他發現了,便上去攔腰抱起她,那麼一瞬間,他想所有運動鍛煉傾瀉的汗水,就是為了能用這雙手穩穩當當抱住她。
雪落在她的眉眼上,她笑了笑,燦若星辰。
程鴻漸也不知道,時隔多年,他的記性為何如此之好,關于周舟的事情,他都不會忘記。
他原以為,用這長長的七年時間可以埋藏好這段感情,可是自制如他,在陰差陽錯得重新見到周舟的第一面,那個埋藏往事的心田,陡然長出一棵參天的大樹,這棵大樹直通天際,直接接入他的腦子,讓他之后的反應再不受理智控制。
他細細品味見面后的情緒,原來,他仍是怨她的……
怨周舟的灑脫,短短數言,便能斷了這份感情。
怨周舟的瀟灑,短短七年,便已成家立業、婆媳融洽、生兒育女。
可他如深陷流沙,每一次掙扎只會陷得更深,他早在回國之時,就已經做好孤獨終身的準備,卻在那次飯局看到周舟之時,腦海中的乏味、煎熬、偽裝的平靜被全部打碎,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拉著這個他深愛的女人一起淪陷!
為此,他可以沒有底線,也沒有尊嚴。
可如今,當他知道,周舟避他如避蛇蝎,他心中那股子怨氣便全部消散了。
就算是陌生人也好,也好過成為她討厭的人……
想到這里,他便覺得自己置身荒無人煙的沙漠,任何事物都類同成了沙粒,無法讓他感到一絲絲的興趣。
……
排練完,鮑秋水被樂隊的小伙子連拉帶拖進了酒吧。
樂隊主唱年紀最小,剛剛上大二,他叫囂最歡,“鮑老師!我們一定要大戰三百回合!上酒!”
鮑秋水溫柔的笑了笑,“在你們音樂人面前,我怎麼敢算老師,只希望你們好好珍惜這次機會。”
小主唱笑嘻嘻,擠眉弄眼還是清秀可愛,“還是要謝謝老師的,話不多說,都在酒里。”
說完這句,小主唱拿起酒就“敦敦”往嘴里灌。
鮑秋水愣了愣,正要阻止,就看相對成熟的鼓手也拿起了酒……
鼓手一直是這只樂隊的核心領導人物,他一動手,剩下的鍵盤、貝斯、大提琴也毫不猶豫得拿起了酒杯,仰頭就干!
沒一會,這群男生就臉上微醺,他們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倒是讓鮑秋水哭笑不得的同時,又覺得有些羨慕。
有夢想的人,看上去真是熠熠生輝。
酒過三巡,小伙子們有幾個已經醉得趴在了桌子上。
作為只喝了一口酒很是清醒的鮑秋水起身去結賬,路過吧臺時,看見一個大高個也像是那群小伙子一樣,趴在吧臺上,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還不忘拿起前面的酒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買醉之人在這件間酒吧并不稀奇。
鮑秋水抬腳路過,付完錢,回去時,一束光正打在那吧臺買醉的男人身上,在這迷離曖昧的束光之下,男人的五官英俊到驚艷,他滿臉頹唐之色和低迷的氣質并沒有折損他半分,反而只會覺得多了一份晶瑩剔透的脆弱感,和他剛毅成熟的五官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更是動人心魄。
鮑秋水見過很多長相優秀的男人,可唯獨這一眼,她便意識到那張中間人發來的證件照根本沒有表達出他全部的帥氣,證件照只映射著他端正的五官,卻沒有辦法映射出他這周身的氣質。
中間人說他要以事業為重,鮑秋水倒也覺得無所謂。
可誰想,這個還沒來得及見面就潦草結束的相親對象,竟然如此風華。
一個人的驚艷,不僅看五官樣貌,被證件照迷惑的鮑秋水愣在原地,像是回味了幾秒鐘男人的英俊。在她猶豫之時,男人顫微得起身,踉蹌得離開,幾乎來不及思考,她就追了出去。
一出酒吧門,就看見男人醉倒在馬路牙子邊,一群女人圍著他,笑嘻嘻得說著“帥哥,一個人嘛?要不要去吃夜宵,姐姐們請客?”
男人醉的不省人事,根本沒有回答,女人們只是見色起意開個玩笑,又笑嘻嘻得打鬧走了。
鮑秋水站在原地,看了看,想了想,然后她有些拘謹得撫平衣裙上的一絲褶皺,走上前。
“程先生,你還好嗎?”
……
“程先生?要麼我先送你回家?”
鮑秋水給樂隊中還算清醒的鼓手打了個電話,確認他已經有些酒醒后,便上手扶起這個原本的相親對象。
男人感覺到有人靠近,喃喃自語,“周舟……你來了?我又開始做夢了嗎?”
男人一把抱住鮑秋水,讓鮑秋水嚇了一跳,她用幾乎接近驚叫的聲音喊到:“程先生!程鴻漸!”
隨即,在她耳邊就響起來程鴻漸睡著的呼吸聲。
鮑秋水愣了愣,剛剛那一切就像是瞬間發生,程鴻漸唇張張開開,喃喃說了什麼,她還沒細聽清楚,就被男人緊緊抱住,然后這個叫程鴻漸的男人就把頭枕在了自己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