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鴻漸對于鮑家的事情絲毫沒有心動,他只是忍不住又拿出這幾天拍的周二水的照片,和自己的老師炫耀,“小名叫二水,因為我名字鴻漸二字便是兩個三點水。”
劉瓷一瞧,還真可愛,小臉嘟嘟的,眉眼間的靈動一瞧著就知道這孩子聰明。
聽到這個小名,也是感慨,“你那情傷還算得上有情有義。”
程鴻漸一想周舟師父和劉瓷的關系,便忍不住先給劉瓷打預防針,“你也認識。”
“怎麼可能!”劉瓷不信,旋即又瞧了瞧周二水的照片,“我真認識?”
“就是趙律師的徒弟,周舟。”
“什麼!”
劉瓷大驚,他的臉本就圓,瞪大著眼睛時,有些像被刺激了的河豚。
一直到下車,劉瓷還是一幅難以置信的模樣。
只是很快,他的目光便被要造橋的這片區域吸引過去了。
程鴻漸和劉瓷都不是第一次來了,可每來一次都會為眼前這幅自然景觀震撼一次。
郁郁蒼蒼的高山重巒疊嶂,最遠處的天際還飄著幾朵殘云,抬起頭還要配合著腰部力量,才能看見山頂。
而這里到橋址區還要步行進山。
進山的一段小路,緊緊挨著陡峭的懸崖,懸崖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山坡幾乎陡峭成了九十度,谷底還有波濤的水流那麼湍急,沒人敢探出頭去看,高差太大,要做類比的話,應該是近三百層樓的高度,而在對面是距離非常之遠的另一座高山峭壁,相距近千米。
穿峽谷而過的大風狂吹著程鴻漸的頭發,他一手強勁有力地扶著劉瓷,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鏡,讓它架穩在鼻梁之上,目光往山路的盡頭眺望,那里在未來,將有一座橋架平這峽谷,連起兩座山。
好命1
周舟見著的那被告人,還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五官偏向女孩子的俊美,倒讓周舟多瞧了幾眼。他留著一頭微長的頭發,劉海遮住了眉毛只看見他一譚清水一樣的眼睛。
在溝通過程中,這少年卻并不像外表那樣,說話硬邦邦得,能用一個字回答的絕不用兩個字,顯現出的是一種不愿溝通的姿態。
交流到最后,周舟幾乎已經明白少年的想法,不過是認罪認命,就這樣吧……
他漠然得說了句,“周律師,我不需要辯護,就這樣吧,毀滅吧。”
“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喪?”
少年想了想,愣了愣,“沒意思啊,挺沒意思的。”
“沒意思?”周舟挑了挑眉。
少年咧開嘴,扯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有時候,我就想跳到河里死了算了,有時候,我又想在市中心放一把火,然后再死了算了。我就是個人渣,周律師別費心了,我也不會感激你的。”
少年的目光那麼狠絕,笑容上都是僵直的嘲諷。
周舟的心一驚。
直到周舟見過被告人后,卻怎麼也聯系不上他的監護人,材料中看見離異二字,顯示著少年的命如漂萍,無人關心。
周舟才明白什麼叫沒有意思,做人很難不孤獨,不管擁有多少,依舊會有孤獨的那一刻,可最怕的是做人這麼久,卻和世界沒有任何聯系,和這個忙碌的社會沒有一絲關系,一個人活著,像是活在任何一個獨立的角落,而這個人山人海之中,離開,也沒有人挽歌。
周舟明白的,上輩子的她也曾如此絕望,可命運沒有讓她在這種絕望之中呆太久,她在一個痛苦的夜晚后,陷入沉睡,醒來便又重頭來一次。
她把握住了,雖然有些卑鄙無恥,可她因此有了二水,并且改變了命運。
可偶爾清晨,在二水沒來喚醒她之前,她都不敢睜眼,她不是愛睡懶覺,她是怕再次睜眼時,她會發現這都是一場夢。
就像是莊周夢蝶,一切都是虛幻。
她時不時就有這種惴惴不安,每次都感覺心底發慌,甚至于很多時候,她那麼愛抱二水,只是為了從他小小的身子里獲取那一點點的力量。
重生一輩子,她常常在午夜夢回時,像交一份答卷一樣回看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改變了她的命運,改變了陳蘇芳和張誠的人生,改變了她媽媽和張媛的健康情況,幫助關瑜躲過了愛情劫難,最后看著她還是一臉純真得和尚麥軍在一起,她生下了二水,自詡對他足夠照顧,她好像做了很多,和以前完全不同。
她對得起別人了,對得起自己了,好像就是唯獨辜負了程鴻漸。
她很明白的,可男人和女人之間,好像很難去把這些算得太明白,她只能就這樣下去,只能希望他還像上輩子一樣前途似錦,也希望能竭盡所能補償他。
可當她看見這個被告人,看著這個瘋狂得販賣毒品的少年,她突然明白,她很難再去把原來受過的傷都當做從未有過,把原來那種絕望全部拆除當做希望,她在那些失敗的情感中喪失的是一個毫無保留愛他人的能力,她早就不那麼單純,也時不時會想著同歸于盡。
意識到這一點,周舟忍不住有些心慌,意識到自己在情感上的缺陷,她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