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下雨，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天光穿透不了那麼厚的積云，給不了這個略顯破舊的小縣城一絲白日的明亮。

　　程鴻漸背著一個單件挎包，里面放著他的筆記本電腦，另一只手里拿著雨傘，就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等著，心里想著今天要宣講的東西。

　　突然，“轟”的一聲，一個巨大的聲音響徹這個小縣城，嘈雜聲像是要沖破這厚厚的積云。

　　“啊！”

　　“啊！橋！橋！”

　　“水沖上來了！”

　　迷迷糊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又被雨聲打亂。

　　程鴻漸心中猛得一緊，他甚至來不及撐傘，一頭扎進了雨中。

　　往聲響處狂奔了五百米，就看見一座橋中間段崩塌，橋邊停著幾輛車，車上的人下來后，一臉劫后余生的模樣，怎麼也不敢靠近。

　　旁邊的居民也涌了出來，有人在報警有人狂喊：“快救人，快救人！”

　　可這些天云仙縣連綿大雨，這條穿城而過的母親河水流巨大，根本沒人敢下河。

　　這座橋，程鴻漸知道，每一次他們一行人從賓館出發去橋址區，這橋都是必經之路。程鴻漸心一緊，手有些顫抖，他狂奔上去抓住一個人，飛快得問：“有人掉下去嗎？”

　　那人正是從自己的車上下來的，慌亂得點頭，“有！有！有一輛中巴，還有很多行人！還有好幾輛小轎車！”

意外2

　　中巴！程鴻漸最不想聽到的詞出現了，下一秒，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飛快撥開人群擠到河邊，就要往下跳。

　　“后生！要不得啊！”旁邊一個老人一把抱住他的腰，“這水太急，下去就上不來了！”

　　程鴻漸根本來不及再做什麼動作，另一條腿也被另一個老人抱住，這附近都是老城區，住在這里的都是老年人，程鴻漸根本不敢動，怕一動就踢倒了這兩位老人家。

　　“阿公，你們快放開我。”程鴻漸大喊。

　　“不能放不能放，后生你等等，老尹去拿繩子了。”

　　其中一個老人話音剛落，就見人群中遞來一根兩指粗的麻繩。

　　程鴻漸連忙拿過來，往腰間系，等他系緊，就看見繩子的一頭被一個老人抱著。

　　“老尹！”

　　“別廢話，你們過來抓緊。”被喚作老尹的阿公把繩子交給路邊的幾個小伙，把繩子那一端飛快得系到了圍欄上。“救人要緊，下去吧。”

　　得到老尹這句話，抱著程鴻漸的兩個老人才放開了手。程鴻漸二話不說，猛得扎進了那湍急的河流。

　　河水湍急，入水的程鴻漸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被卷入瀑布的魚，根本來不及動彈，就被巨大的沖力直接帶離岸邊。

　　程鴻漸發力對抗，身上的肌肉一塊塊繃得很緊，他使勁揮動手臂，然后深呼一口氣，潛入河中。

　　“放！放！”岸上老尹指揮著放繩子，給程鴻漸更大活動的空間。水中那年輕人的影子已經不見，只有繩子飄在河面，維系他的安全。

　　程鴻漸潛下去，就又被水沖了一段距離，連天的雨水讓河水非常混濁，間隙還沖來一些垃圾、枯枝斷木，程鴻漸才堪堪避開一截手腕粗的樹枝，就看見一輛小轎車卡在一塊斷橋之間，而在他十分有限的可見范圍內沒有看見中巴和其他行人。

　　他是為了劉瓷和那一批朝夕相處的同事下水的，可眼前那輛小轎車，他也不能不救，沒有任何猶豫，程鴻漸飛快向那輛車游去。

　　一到車旁，扒著車窗使勁往里看，才看見一個人影在駕駛室，黑色的長發飄蕩在水里，是個女人。

　　程鴻漸顧不上再斟酌解救方式，拿起轎車尾部上一塊橋的碎石就往駕駛室車窗上砸，他幾乎用了全力，脖子上青筋隆起，可車窗只是碎了一小點，肺部的氣馬上要被用完，他只能強忍著做最后的努力。

　　他的表情猙獰，看上去遠沒有平日的帥氣，他掄起石塊狠狠砸向車窗，終于，蜘蛛網一樣稀碎的裂紋在這次擊打之下，破開了大洞。

　　拼著最后一口氣，程鴻漸把那個女人從車里拖了出來，一手架著她的腋下，一手艱難滑動手臂，往河面游去，女人并不輕，很重，好在程鴻漸微微露頭后。

　　眼尖的老尹一聲令下，“拉！”

　　周邊一群人都抓起繩子往回拉，巨大的拉力拽著程鴻漸回岸邊靠近。

　　程鴻漸嗆了口水，回頭兩只手拖住女人，這個時候，他才方向這個女人之所以這麼重，是因為她腹部高聳，竟然是個孕婦！

　　突然，余光瞟到一團黑，本來有些精疲力盡的程鴻漸反應迅速得把那孕婦往自己懷里一帶，來不及躲避，他只能用自己的背去迎接那一截斷枝。

　　那是一截成年男人手臂粗的樹枝，被河水裹挾著，帶著極大的沖力直直撞在了程鴻漸背上。

　　痛！程鴻漸下意識咬緊了牙關，身體往下一沉，又連連嗆了好幾口泥沙混雜并不干凈的河水。

　　在這種疼痛中，程鴻漸只感覺自己的腰像是被人用巨錘狠狠錘了一下，可很快，他就被人們拉回了岸邊。

　　無數的手伸向他，他忍痛把懷里的女人往那些手中送，幾個大媽把孕婦拽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