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棠應了聲“好”,將錢給了店家,就隨宋彧一道離開了。
她對宋彧的家事并不熟悉,只通過原主記憶,大概知道宋家原來也是縣里的富商家,前幾年出了事,才淪落到這個地步。
到達崔宅時,已經是一炷香后了。崔家是切切實實的青磚瓦房,門房在大門口掃著階梯,看見崔晚棠愣了下,招呼了聲,“二小姐和二姑爺回來啦,您先等等,小的這就去通知老爺和夫人。”
崔晚棠有些無語,中秋過后小團圓各家各戶都知道,崔家就她一個嫁出去的閨女,哪里能不知道她今天要回來,說到底就是故意想晾著他們。
崔晚棠翻了個白眼,揚聲道:“想必母親整日里操勞家務瑣事,一時竟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不礙事,我同夫君在這等著就是。”
門房眼珠子一轉,知道這話里有話,也不敢應。
原本管家教他的是念著以二小姐的性子,定然會鬧著進宅控訴下人不長眼,到時候夫人再出來道二小姐不懂事不守禮,不想二小姐先聲奪人指責夫人管家管到日子都記不得了,這他就應不得了。
崔宅又是臨街口,來來往往都是人,總不能真叫小姐姑爺在門口侯著。
門房忙跑進去喚管家出來,崔晚棠好整以暇站著。
“委屈夫君了,我這母親忙得很。”
宋彧聞言有些想笑,他點了下頭,“無礙,理解。”
沒一會管家就跑了出來,擦了下額頭的汗,拍著膝蓋道:“哎呦,二小姐和二姑爺怎麼在這站著,門房不懂事,二小姐怎麼也對自己家都生分了呢。”
“呦,原來是門房不懂事,我還以為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門房掃著地勸我離開呢,”崔晚棠聲音不疾不徐,吸引了幾個路人偷偷聽著,“知道的說是門房不懂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母親嫌棄我,不叫我回家呢,這樣的陣仗,女兒哪里敢不生分,錢叔你說是嗎?”
管家聽崔晚棠咄咄逼人又有理有據,一時間也下不來臺,只好賣著老臉笑:“瞧二小姐說的,都是老奴不好,夫人一早叫老奴在這等著二小姐和二姑爺,偏老奴打了個盹,忘了提醒門房了,看在老奴伺候家中多年的份上,二小姐和二姑爺原諒老奴,莫要告訴夫人可好?”
崔晚棠暗暗翻白眼,這錢老頭真不愧是老狐貍,把責任攬了,又倚老賣老,最后假裝承情,真能給自己臺階下。
崔晚棠也不是來找他們打嘴仗的,因此也懶得多說了,“錢叔說的什麼話,是我不該誤會母親,我該同母親賠禮道歉才是。”
“二小姐真是長大了,”管家慈祥得笑了笑,“快別在門口站著了,二小姐二姑爺快回家來,老爺夫人都等著呢。”
他招手,崔晚棠便同宋彧進了崔宅,外界也看不得熱鬧了。
崔家宅院雖不大,但十分精致,山石回廊,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穿過回廊,繞過影壁,進到廳內,崔晚棠便見到坐在上首的崔老爺和其夫人徐氏,另外她的嫡姐崔婉瑩也在,還有崔婉瑩的弟弟崔盛志。
崔晚棠和宋彧同兩位長輩見過禮后,管家也將提來的籃子放在了旁邊,笑道:“這是二小姐特地帶來的肉和雞蛋,老奴送去廚房,中午便做成菜吧。”
崔盛志年紀不大,見著籃子就拔腿往上湊,掀開后見是抹著紅的肥肉,捂著鼻子就將籃子甩在了地上。
“咦,什麼臭東西。”
那一整塊肉落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響,雞蛋也都打散了,黃白一地。
崔晚棠沉下臉,宋彧也是面色不大好看。
崔老爺見狀喝道:“盛志,你有沒有禮數!還不給你二姐姐和二姐夫道歉!”
崔盛志見一向把自己當心肝疼的父親發怒,不由氣憤道:“我憑什麼道歉!他們拿這麼點破東西就來家里蹭吃蹭喝,丟死人了!”
“你,你個臭小子,你胡說什麼,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崔老爺沒想到崔盛志會這麼說話,羞惱得臉色通紅,左右看看,就要舉起手邊的茶杯砸過去。
崔晚棠拉著宋彧往旁邊站了點。
她勾住宋彧的手指,朝他不好意思得笑了下,靠近他輕聲道:“別理他們,跳梁小丑,一會我們就回家。”
宋彧微怔,方才的一絲羞惱一掃而空。
明明該在意的是她才對啊。
明明該覺得對不起她的是自己啊。
可是她卻云淡風輕的模樣。
徐氏見崔老爺拿茶杯,忙起身制止崔老爺,“老爺,盛志年紀小,不懂事,他不是成心的!”
崔婉瑩方才瞥到庶妹二人相視的場景,有些怔愣。
她原先不曾見過妹夫,便是妹夫來迎新娘時她也只是遠遠看了眼,只覺得那人身姿挺拔,庶妹也算是得了好。
可如今才知道,這位自己當初的未婚夫竟長得這般好,比自己一直心系的李公子都要好上太多。
不知為何,心里竟然有一絲失落感。
崔老爺本也不是真想砸寶貝兒子,只是想給自己個臺階,可看二女兒和女婿此時竟然站在一塊看熱鬧,連聲都不出,不由下不來面子,連帶著對宋彧也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