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居摘星給了他信,還有林氏也屬于摘星閣的事,他并沒有說。
他并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秉持著對摘星閣之人屠殺殆盡的態度,所以沒有將林氏點出來。
至于錢子安......
不管怎麼樣,他需得要一個人來解釋他知道摘星閣的事,那就只能是錢子安。
皇帝聽完宋彧的話,和自己所知道的粗略一對,倒也能對上,便也知道宋彧并無隱瞞。
他看向季首輔,隨即點了點頭。
陸家村這一行,也是他給宋彧的考驗,居摘星必定會接觸宋彧,不管怎麼接觸,只要宋彧對他有所隱瞞,那宋彧此人,他就不能留了。
他是想借宋彧引出居摘星,但那必須是宋彧夠聽話。
至于宋彧沒提居摘星的事,大概居摘星并未認下宋彧?不過這樣也好,若是居摘星真認了宋彧,那他或許就要和宋彧敞開聊聊關于宋彧這個前朝禧元后之子的身份了。
宋彧確實不想提他的身世,就算皇帝或許心知肚明了,可只要不提,這層布沒掀開,皇帝就不會做什麼。
一旦布掀開,皇帝就少不得要做些什麼警告他了。
皇帝道:“此事朕已知曉,你先去外頭候著,過會同季首輔一道出宮去就是。”
“是,微臣告退。”
宋彧走出門,董修為正在門外頭練他的刀。
他看向宋彧,忙放下刀道:“嘿,狀元郎,我聽說,霍小將軍出現了?他還認了你當徒弟?!”
宋彧微怔,微微頷首,溫和道:“確是如此。”
果然,他身邊盯著的人還真不少。
第242章 行路難
房內,皇帝看向季首輔。
“先生怎麼看?”
要說皇帝確實知道宋彧的存在,甚至于,他并不是不知道死亡谷的存在。
原本他知道的是,孩子被送往了錦南府宋家,然而在他打入皇城那年,宋家就被屠了。
他以為那孩子跟著一道死了。
這樣十數年,直到那日蘇重陽提起崔晚棠,他看到了宋彧的畫像......
季首輔道:“皇上為何不告知他,他與居摘星,并無關系?”
皇帝嘆氣。
“他既是未提,我又何必提上一嘴。”
季首輔瞳孔微縮,隨即應道:“確實,不知倒是更好,免得打草驚蛇。”
當年,西南王楊雄收到了一封信,一封禧元后給他的親筆信。
“那個孩子,是我與九游的親子,我護他不得,唯有委屈于他。”
“他非是禍子,他是九游心心念念,我十月懷胎,夜夜與其低語的愛子。”
“長安門將會為西南王而開,若圣上將來能見到他,還盼著看在九游的份上,護他一護。”
......
這封信,季首輔也看過,這也是當年西南王直搗皇城,那般簡單的原因,早有禧元后私下配合。
當然,也是因為禧元后重傷了居摘星,使得居摘星往后幾年,都不得不沉寂。
他內心暗嘆,好在宋彧不曾提起自己的身世。
當年西南王入京,打得是“除奸佞”的護君旗號,護君護君,宋彧這個孩子,雖是前朝遺孤,卻也是正統。
如今新朝不過十幾年,想匡扶正統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且當年易家是五大世家之首,追隨的小世家也不少,真將宋彧的身份點出,帝王如何面上有光。
就是可憐那孩子了。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便只當個普通人過著,圣上也會護佑他一生。
季首輔問道:“圣上既然聽了宋彧的話,可有想法?”
皇帝道:“如今或只有他能降低居摘星的戒心,摘星閣一事,便交予他解決,居摘星狂妄自大,想來也知道朕會這麼做,就等著與朕相博弈,即是如此,那便博吧。”
若是他將摘星閣的事交予宋彧解決,就少不了給宋彧多行便利,要給宋彧權勢,讓宋彧接觸朝臣,此舉怕是更合居摘星的意。
可是他也沒法子了,他如今唯一比得過居摘星的地方,便是他清楚宋彧的身世,若是宋彧當真接觸了居摘星,那必要時候,他也可將宋彧反水。
他嘆道:“且宋彧此行,帶回來了霍燼,秦望笙那邊,也不知道能不能制衡住秦玄君......”
皇帝看向手里的紙,紙上工工整整寫著各種數,只是他看不懂:“其實,先生,我覺得居摘星可能又栽在女人身上了。”
他太過信自己的推演了。
當年因為算出一個鳳星,捧出來了一個鳳青梧,最后卻死在了鳳青梧身上。
如今這個崔晚棠......
不知道居摘星算出來了什麼。
*
傍晚,圓月掛上了天際。
方才又進屋接了差事的宋彧,又退了出來,抬起頭看向天際。
紅色的袍服和朱紅色的墻漆相映,修長的脖頸上,是流暢的臉部線條,獨自站在那,隨著宮燈一朵朵被點亮,宛若一副寂寥的古畫。
九月的風,不那麼悶熱了。
他不由輕扯了下唇角。
天也快涼了。
季首輔走出門,看向宋彧,微微失神。
本該也是天潢貴胄,怎料如今淪作他人博弈的棋子。
他輕咳了聲,道:“天都黑了,回吧。”
季首輔年紀大了,腿腳不好,走不了長路,因此許公公招了轎椅來,讓他坐著,宋彧則是在一旁步行跟著出門。
朱紅色的轎椅出了宮門,停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