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老臣覺得,宋大人這一提議極好,廣言路之舉必將助圣上得盡民心!”
若是和平時期,季首輔或許會反對此舉,因為此舉會叫朝廷人人風聲鶴唳,不易維穩。
但現在不一樣,京城亂了,亂世中,一項益得民心的政治舉措,太重要了。
皇帝點頭,他一直注視著宋彧,季首輔的話使得宋彧面上含了絲笑意,如同受到夸贊的學生。
從進門開始,此子便是不驕不躁,且無論是威壓還是夸贊,皆表現得恰到好處。
他擰緊眉頭,越是和宋彧相處,他越覺得這孩子叫人心驚。
只怕,會是下一個居摘星。
季首輔見皇帝一直看著宋彧不說話,心里一個咯噔,突然晃了晃。
宋彧抬眼,大步上前扶住了季首輔:“大人!”
皇帝也猛地回神,起身繞過桌子走向季首輔:“許寶財!傳太——”
“圣上,”季首輔喘了口氣制止了皇帝,“圣上,老臣沒事,只是方才起得很了,眼前黑了一下,晃過去就好了。”
“先生真的沒事?”皇帝擔憂道。
季首輔搖了搖頭:“人老了,病就多了,老臣恨啊,若是老臣年輕個幾十歲,像宋大人這般,也可幫一幫圣上……”
皇帝扶著季首輔去椅子上坐下:“先生可別這麼說,您若是年輕幾十歲,那便不會是朕的先生了,再者,如今不是有宋彧在,他提的主意極好。”
宋彧退了步,乖順站著。
皇帝坐回龍椅,看向宋彧:“你方才所說,朕都知道了,沈靖一事,就由你去辦,至于告密制度,如何實行,你且寫個詳細的折子上來。”
“三日,可夠?”他問。
宋彧方才說的也詳細,想來心里早有計較。
宋彧應下:“臣遵旨。”
皇帝點了點頭。
他看著宋彧,沉默了會,道:“宋彧,朕有一事,要同你說。”
季首輔抬頭望向皇帝,見其目光銳利,隨即了然。
圣上是在擔心,宋彧這般人才,會投向了居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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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彧回到家的時候,崔晚棠正盤膝坐在窗下的塌上,盯著手里的書眉頭緊鎖。
他走到窗邊,順著崔晚棠的視線看她手里的書,是一本譜子。
這時候的曲譜用的是減字譜,崔晚棠尋的人倒是把這詩詞里有流傳下來曲調的譜子寫出來了,但崔晚棠看著這些個好像認識又不大認識的“字”很是迷茫。
“減字通用有千種。”
宋彧的聲音在崔晚棠耳后響起,把她嚇得一個激靈。
她轉過頭,便見宋彧站在窗外,眸光清亮。
崔晚棠眨了眨眼:“你今日,很高興?”
二人親密無間這麼久,即使崔晚棠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枕邊人的情緒。
宋彧想了下,點了下頭:“確實,感覺松快了些。”
崔晚棠立即放下書從塌上跪坐起來,手扒著窗沿,抬眼看宋彧。
“要不夫君和我說說,叫我也高興高興。”
她這榆木腦袋都要叫這譜子折磨傻了。
偏偏那頭諸葛半雪還是個烈的,那頭都用刑了也審不出什麼來。
她抱怨道:“老六那張臉,跟涂了炭一樣黑,那氣壓低的,清風直打噴嚏,得虧我不在他手下干活了,趕緊處理了事就找個借口回來。”
“而且也不知道摘星閣怎麼訓的人,你說我抓了也有十來個人給老六了吧,嘴都硬得很,沒有一個招出來一點東西的。”
宋彧看著崔晚棠那張小嘴吧啦吧啦碎碎念,只覺得可人。
他微屈膝與崔晚棠視線相對,微笑著眼睛彎彎:“他們不招,為夫招。”
崔晚棠愣了下,揚聲道:“你果然可高興了,”
她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又起身朝宋彧招手:“你進來,把今日遇到的事從頭招來,撫慰下我備受磋磨的心。”
宋彧失笑。
待他進了屋,崔晚棠便挪了位置給宋彧坐,還關了窗。
關之前還探頭朝外看了看,才縮回來關上。
屋里頓時昏暗了些。
等宋彧上榻,她立刻拉著宋彧一起靠著軟枕,找了舒服的姿勢,抱著宋彧的胳膊,才滿足道:“你說吧。”
這種場景若是有電影才更有感覺,只可惜,她現在只能靠故事樂呵。
宋彧也覺得此時的氣氛叫人迷戀。
他緩緩將入了宮以后的事說給崔晚棠聽。
當聽到圣上應了放沈靖的事后,崔晚棠驚詫道:“你竟然另找了這麼合適的借口給皇上。”
她還以為宋彧要用沈靖聯合易室的事會被爆出,畢竟昨夜肯定有人知道宋彧單獨在池心亭見了沈靖。
不想宋彧主動和皇帝托出,還說得合情合理。
“宋彧,你要是在我那個時代,高低是個影帝。”崔晚棠感慨道。
不過大概當官的,高低都有兩把刷子。
宋彧笑了下。
“若我今日不去,沈家也不會被除族。會有別人去勸誡圣上,一旦圣上聽了,就知道怎麼做好。”
崔晚棠點頭:“我懂,反正你忽悠沈靖嘛,不過比起別人,沈靖肯定跟著你更放心,能合作出力比吃白飯更舒坦。”
她問道:“你高興得不是這件事吧?”
宋彧應是。
待他說完皇帝最后和他說的話后,崔晚棠立刻抓緊他的手臂,坐起身看他。
“真的?你不是居摘星的,真的是廣業帝的孩子?”
宋彧也有些遲疑,畢竟居摘星待他確實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