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要忽略這個古怪關系,恢復優雅姿態,便見崔晚棠很乖巧點頭。
“好的,曾曾祖母。”
楚綰綰方才建立起的心理防線再次崩塌了……
她無奈轉移話題道:“你方才說,昭寧被大宗入主,此事,可否詳說。”
比起不靠譜的關系,她更在意此事。
崔晚棠頓時正經起來。
她用這個理由也是為了叫楚綰綰重視此事,讓楚綰綰成為他們抵抗大宗的助力。
且她的理由是仔細思量過的。
既然她和楚綰綰打開天窗的目的是為了抗擊大宗,那就必須叫楚綰綰感受到大宗對昭寧的威脅。
至于親緣關系。
那是她順便的,想著日后要是楊修辰登基了,楚綰綰為后,也算抱大腿了。
因此崔晚棠轉頭望向窗外,長嘆一聲,目光陷入回憶。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世家之時,五家分爭,并入于易。易室亡后,柳、楊分爭,又并入于楊。楊朝自高祖斬奸佞而起義,一統天下,而我,則是楊家統一一事往后推近一百五十年后,楊家最后的血脈……”
楚綰綰雖是覺得不對勁,但,崔晚棠語氣如此豪放,倒叫她忍不住繼續往下聽。
“這是史書上寫的?”她問道。
崔晚棠聞言悲嘆了一聲。
“哪來的史書,大宗入主昭寧后,便將昭寧的經史都焚燒了,這段,是我祖父背給我聽的,一代代背下來,我就只會這一段了。”
崔晚棠這一段背的自己都信了。
楚綰綰聞此不免覺得有些悲涼。
“昭寧這般大國,怎會被彈丸小國給侵占?”
若是崔晚棠談的是瑣事,或者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楚綰綰大抵還會對崔晚棠的話有所懷疑。
但偏偏崔晚棠說得是家國大事,所以她心中自然肅穆,更別提她上一世臨死前親眼所見不知何人攻入了皇城。
崔晚棠搖頭:“我不知道,我生來便低人幾等,飯吃不飽,識字不多,每天跟人搶食就夠累了,哪里知道這些,我爹爹讓我記得自己是高祖后裔時,我還覺得他在做夢。”
她苦笑了下:“直到我祖父去了,我收拾他的遺物,翻到了本舊手札,翻看了兩頁,便來到此處,成了如今的崔晚棠,卻不想如今倒也真的感覺到大宗的威脅了。”
楚綰綰聞此也不知該說什麼。
若大宗入主此處,又燒去歷史傳承,歷經百多年歲月,后人確實是會不知過去。
她沉吟了下:“手札里記了什麼?”
崔晚棠頓時望向楚綰綰,笑道:“記了曾曾祖父對您的一往情深,雖我看得不多,但也記得,他在手札里記了早知您嫁了四殿下會過得不好,便該提請高祖賜婚。”
楚綰綰微怔:“所以你才知道我重活一世的事?”
崔晚棠點頭。
“第一次見面,您對四殿下表現得很厭惡,所以我便有所猜測。”
楚綰綰沉吟了許久。
崔晚棠又狀似無意感慨道:“我如今想著,大概也是因為我是昭寧唯一的正統了,所以老天爺才會叫我來此,因此我一定要將大宗打出昭寧,讓昭寧百姓再也不受沒書讀,沒飯吃的苦!”
楚綰綰抬頭看向崔晚棠。
好像,全都解釋得通。
那原來她上一世,卻是助紂為虐,禍國殃民了嗎?
所以她能重來一次,并非上天憐她,而是想讓她回來贖罪嗎?
楚綰綰畢竟生于這個時代,經歷重生后,她更信天道輪回,因此便相信了崔晚棠。
至少目前發生的一切,都可以說明大宗有賊心是真的,而若事態嚴重,崔晚棠所說一切也都可能成真。
因此她去考究崔晚棠所說是真是假也沒有必要。
不過她還是道:“其實你說錯了,六殿下并不會做收養孩子,并令其認我為母的事。”
崔晚棠一驚。
楚綰綰恍若未覺:“他受教于帝王家,而我按倫理是他的嫂子,他若真心念我,便不會亂倫理綱常。”
崔晚棠頓時傻眼了,她趕緊低下頭扒桌子。
她一直覺得男女主是一對,還想著這麼說還可以給六殿下建立深情人設,助攻二人。
卻忘了在楚綰綰上一世,二人關系不對。
“對、對不起……,但是我……”
“但我信你來自后世,”楚綰綰打斷她。
崔晚棠抬頭,便見楚綰綰從點心碟子里,夾了塊軟糯的花糕放進崔晚棠面前的碟子。
她笑道:“你既然是來自后世,那便該是我對你說對不起才是。”
崔晚棠內心微顫。
“你……”
楚綰綰放下筷子,搖了搖頭,語氣中帶了歉意。
“若你所說為真,那便是我們這些先輩沒有守住這昭寧,才使得后人受苦,該是我們的錯,”她道,
“且若齊戎策當真是那通敵之輩,楊修齊必然也是那奸佞之人,我卻曾助紂為虐,那我更是錯上加錯,罪無可恕,該當遺臭萬年。”
她的腦海里又浮現那攻入皇城的背影,重了語調。
原本她對于上一世還抱著命運不公的痛恨,如今卻只剩對自己的痛恨。
她犯了多大的錯啊。
“對不起。”她又低聲喃喃。
崔晚棠聞言沒了笑意,她呆呆望著楚綰綰。
茶舍之外,有客來往,腳步聲,交談聲,聲聲入耳,而室內卻靜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