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每日天不亮,就會在外頭練棍,風雨無阻。
有時候也會出去做事,夜半時分才回來。
他對宋靳的一切都不好奇,從來沒有主動問過宋靳一句話。
也沒有什麼興趣愛好,最多坐在門口發呆,估計腦子里也是什麼都沒想。
玄衣眉眼清秀,只一雙眼,眼珠子很黑,又很亮,然而卻是無欲無求的一雙眼。
宋靳話多,有時候會碎碎念,玄衣也會做出一點反應。
比如宋靳說自己存錢的折子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取出錢的時候,玄衣立馬丟給他一個麻袋。
麻袋里金銀珠寶,各種錢袋子,甚至還有武器、書籍,亂七八糟,像是從死人身上扒拉下來的。
然后玄衣便會盯著宋靳道:“給你,閉嘴。”
說到這里,宋靳無奈,對屋內的三人苦笑道:“玄衣跟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閉嘴’。”
宋彧聽到這,低低笑了出來。
他大哥是真的話很多。
崔晚棠也是望向別處。
只聽宋靳說這麼久,就知道大哥是真的很能說。
寧溪南卻是誠實道:“很多時候,我也想跟你這麼說。”
她跟宋靳去西北的那一路,真的是沒被宋靳給吵死。
宋靳:……
他只沉默了一剎那,便繼續說后面的事。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宋靳一轉眼就在鴻恩寺待到了三月份,滿山的桃樹都有要綻放的趨勢。
倒不是宋靳想待在那那麼久,而是他羊入虎穴,不好走了。
有一次他想離開,被人撞見,還是玄衣趕回將人處理了。
他和玄衣提了要走的事,玄衣也沒說話。
無奈之下,宋靳便道:“日行一善,送我出寺,可好?”
玄衣抬眼看著宋靳,默不作聲。
和玄衣相處久了,宋靳大概也猜到了一點,玄衣不高興。
但他確實要離開。
“這樣,子時之時,你再日行一善,接我回來?”
就這樣,玄衣就同意了。
宋靳就這樣,在玄衣的掩護下,可以進到京城,查到了點九尺高的痕跡。
也知道了宋彧住在桃李巷。
只是他身處玄衣的監督下,便不可能回宋家,也不可能去聯系董修為。
那晚追蹤九尺高,碰到了從桃李巷出來的暗洛,于是便救了暗洛。
玄衣那得不到訊息,宋靳便追著九尺高。
消息泄露,宋靳又在城外開始了大逃亡,他也不敢逃回鴻恩寺連累玄衣。
這樣躲躲藏藏后,又又又又被玄衣給救了。
原因是當日的日行一善,接他回去沒有踐行。
“那之后,我就被困在鴻恩寺,直到有一日,寺里好像出了事。”
即使宋靳沒看到具體,但也能感覺到隱藏在這佛寺下的暗流涌動。
連續三天,玄衣沒有回后山。
宋靳打算冒險離開。
卻不想,圓空方丈來到了小木屋。
也由此,告訴了他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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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年前,居摘星還是居長生。
十九歲的居長生帶了幾個人進到了昭寧境內,打算徹底推翻昭寧,亂世以削弱昭寧實力。
其中一人,便是年輕時的圓空方丈。
圓空方丈和鳳青梧也很熟悉。
當年居摘星去到幽嶺帶走九歲的鳳青梧時,圓空方丈也才十二歲,二人年歲差不多,因此也算是玩伴。
鳳青梧學習權謀心術時,圓空便學習佛法傳教。
后來鳳青梧當了皇后,他也在京城最大的佛寺,混到了方丈的位置。
宋靳道:“當年,禧元后將阿彧送到了佛寺,要投入火爐,去的就是京城最大的佛寺,鴻恩寺。”
崔晚棠點頭。
這件事一直是民間傳聞,但皇帝告訴宋彧身世真相時,也說過此事,禧元后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讓居摘星信那是他的孩子,最后居摘星也確實信了。
宋靳又道:“而娘生玄衣,是在錦南府的法門寺。”
“阿彧被救下后,自然需要可信的人帶走,圓空方丈作為跟了居摘星一輩子的老人,居摘星便將阿彧交給了方丈,方丈借著交流佛法的借口,去到了法門寺,將阿彧換給了祖父。”
“原本玄衣會被殺死,但圓空方丈開口留下了玄衣,為了不叫居摘星起疑,用的是養死士的名頭。”
“鴻恩寺的后山深處,會豢養死士,每年一批孩子,只活一個出來,因此玄衣就這麼跟方丈去了鴻恩寺。”
“一旦玄衣到六歲,也要進到其中訓練,所以方丈早早便為玄衣打武學基礎。”
“大概玄衣五歲的時候,居摘星意外見了次玄衣,玄衣聰穎,根骨又好,于是便被一聲令下,提前丟進了后山。”
“他成了那一批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孩子,往后幾次,都是如此,居摘星亦是注意到他,讓方丈好好培養,方丈為掩藏自己,不得不按著居摘星想要的方式去培養玄衣。”
“日行一善,只是一點掙扎,但沒能救得了玄衣,卻叫方丈為此而死。”
所謂日行一善,其實便是方丈想著讓玄衣沾染一些煙火氣,能多一點自己的思想,將來接受死士的訓練,心里還能留一絲明凈,但結果來看,方丈并未成功。
那日,方丈記錄的日行一善的本子,意外被人發現。
末頁的話成了方丈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