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晚意也已年逾半百，但我們之間還是隔了片海，我不敢褻瀆她，也不愿褻瀆她。

　　15.

　　糖糖畢業那年，我大病了一場，被搶救了回來。

　　糖糖原本找好的工作不去了，一直守著我。

　　我有些生氣，怎麼可以不去工作，她還那麼年輕，她以后還要獨自生活……

　　但這孩子真的很倔，非說她就是要啃老，還說知道我有一大筆存款，說不守著我怕我把存款給別人，要死死盯著我。

　　晚意竟還應和她，還對糖糖說，自己的遺產也會留給糖糖，讓糖糖不用去工作，以后吃利息就夠了。

　　看糖糖那得逞的臉。

　　唉，孽徒。

　　16.

　　糖糖23歲這年，晚意驟然說要出國，短短幾年，她似已經與我同老。

　　這些年，她時常有不對勁，常一個人在屋中，每次出來，便像受了一場磋磨般。

　　她不叫我知道發生了何事。

　　我們總是相敬如賓，我亦是沒有資格多問。

　　眼下她終于要遠行。

　　我總覺得，此去一別，許是此生不復相見。

　　但還是笑道了聲“保重”。

　　17.

　　晚意臨行前一天，同我道，若她還會回來，我們便一道度過余生。

　　雖然我覺得很扯，但我還是應了。

　　那一瞬間，感覺自己想再多活幾年。

　　如果她再回來，我想告訴她一個故事。

　　想帶她認識下我的世界，就像她帶我走進她的世界一樣。

　　18.

　　那天突然下了場小雪。

　　糖糖接了個電話，掛斷后說是大學同學聚會，要出門一趟。

　　她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卻是一直別著視線不看我，眼眶分明是紅的。

　　我知道她在說謊。

　　糖糖并不怎麼會撒謊。

　　但我還是應了好。

　　糖糖走后，我久違得給晚意發了個消息：

　　【今日突降小雪，漸寒，記得添衣。這幾日，我畫了幅畫，晚意看看，畫得可好？】

　　那是初見之時，她站在山林里，微彎著腰，手背擦著額間的汗，朝我露出笑來的模樣。

　　我守著電腦一整夜，糖糖沒有回家，晚意也沒有回我的消息。

　　19.

　　糖糖是腫著眼睛回來的，說是酒喝多了。

　　我訓斥了她一頓，她大哭了起來，一直說“師父我不敢了”。

　　過去多年，我訓斥她，她極少哭。

　　她那般皮實，怎麼就突然哭得這般厲害。

　　當真是還沒有長大。

　　我同她退掉了縣城的小院子，賣掉了整屋的書，搬回了山上，兩個人一道生活。

　　20.

　　那個消息已經兩年沒被回復了。

　　糖糖近來真是鬧騰。

　　二十六的大姑娘了，天天還要纏著我這個老頭子說話，也沒自己的事做。

　　我答應了明早給她烤只雞，可不能忘了。

番外2 團崽牽線記·師祖篇（1）

　　……

　　前記。

　　……

　　我之所以乳名叫團團，是因為我生得很英武。

　　手臂上有一節節軟軟的肌肉，肚子上也有一整塊彈彈的腹肌。

　　原本娘親給我取的乳名叫肉包。

　　還好被師祖給阻止了。

　　師祖說既然我生得圓圓的，那就取團團二字作乳名。

　　感謝師祖，比肉包好聽。

　　我的大名叫作宋曜(yào)，曜，日光。

　　這也是師祖給我取的名字。

　　師祖說，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希望我像個小太陽一樣開朗，活潑。

　　我沒有辜負師祖的期待。

　　我的光芒總是刺眼得被人拎出房門。

　　比如爹娘，比如姑姑姑父，還比如蘇姨姨和云姨父，就連師祖后來，也會把我拎出房門。

　　唉。

　　我是在明熙八年的夏日生的，也就是爹娘那場很壯觀，但是我沒有看到的婚禮的次年出生的。

　　那年，姑姑剛剛嫁給姑父，我橫空出世，成了后來一眾兄弟姐妹里，最大的那個。

　　原本，我也不會這麼快來到這個世界上。

　　據說，我爹娘原本是打算等給小姑和姑父辦過婚禮，便去旅游的，但出了點意外。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外，好像是因為一瓶藥。

　　總之，我就是這麼意外得降生了。

　　耽擱了爹娘的蜜月，開啟了我被各方寵上天的快樂童年。

　　******

　　偌大的王府里，此時正有一團肉球在府中移動。

　　偶有巡邏的侍衛聽到動靜，回頭看一眼，便又默默收回視線。

　　團團跑著跑著，便被提溜起來。

　　他手腳晃動著，抬眼跟一老者對上了視線。

　　“秦爺爺好。”

　　秦玄君自退位以來，清閑許多，反倒多活了幾年。

　　此時見著眼前的小娃娃，不由擰眉。

　　“你怎麼來了？”

　　團團知道秦爺爺不喜歡他，雖然他也不知道秦爺爺為什麼不喜歡他，但好像是因為師祖喜歡他，所以秦爺爺不喜歡他。

　　他眨巴眨巴眼道：“我來找師祖。”

　　秦玄君眸色更暗了些。

　　眼見著秦望笙年近而立，后院卻還是空的，秦家即將斷了香火，他自然是坐不住。

　　叫他更氣得是，自四年前崔晚棠生了眼前這肉團子后，秦望笙便把這肉團子當自家的養了。

　　回回他都聽說王爺在陪易王府小世子。

　　甚至于，秦望笙還抱著這小娃娃去軍營里，頗有把這孩子當漠北王府繼承人照看的意思。

　　秦玄君想著方才秦望笙那冷淡的態度，便覺得，怕是按照眼下的情景來看，那孽子真有可能不納妃，不生子，把家業都給人家的孩子去。

　　思及此，秦玄君便冷聲道：“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