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華流著淚質問:“小華只是性子活潑了些,她本性不壞,咋可能背地里跟男人睡?你還說她再亂搞下去,肚子大了,她未婚夫就不要她了!”
“不是俺說的,是村里的婆娘們說的,俺只是把這些話轉告給小華,提醒她要收斂自己的行為!”李美英嘶吼道,“俺不想小華死!就是不想小華出事才說她!小華死之前還跟俺吵架,誰知道她當天晚上就……”
李美英的情緒突然間崩潰,淚水瞬間涌出。
從來沒在人前哭過、露過怯的女人,在熱血涌上大腦之時,內心的真實情緒就暴露出來了。
許二華卻覺得李美英的眼淚,是鱷魚的眼淚。
“小華死了恁多年,你用不著假惺惺地說你沒想過逼死小華,要是你內心有半點愧疚,你后來又咋會恁樣對俺媽?”
李美英深吸一口氣,擦干眼淚冷冷說:“是她報復在先。”
“笑話,俺媽咋報復你了?”許二華氣得站起來。
她老公急忙伸手來扶,生怕媳婦兒一激動忘記自己是個孕婦,上去和李美英廝打在一起。
李美英冷漠地看向衛菊:“今兒個當著你的面,俺倆就把過去的恩怨都清算了!當年俺嫁給志權,你說為了娶俺,家里的錢都花光了,不就是想暗示俺把彩禮都拿出來麼?”
“俺不拿,彩禮是給俺的,憑啥要給你?俺家陪嫁了一臺縫紉機,也是拿出了家底的!后邊兒你就給俺下馬威了!俺生五妹是第一胎,你說接生婆太遠了,趕不過來了,就讓你幫俺接生,生的時候你剪子下得重,給俺喇了好大一個口子,俺差點以為俺要死在床上了!”
“生完孩子俺身體虛,你給俺端飯來,當著俺面嘆氣說家里錢不夠花,你不知道該咋去掙錢,說俺聰明有法子,問俺有啥掙錢的法子不——你這不就是在告訴俺,趕緊出去掙錢嘛!所以俺傷口好了一點,立馬就去做事,就是不想被你說!”
“坐月子俺娘家給俺拎了一籃子雞蛋和紅糖來,是為了給俺補身子的,你倒好,沒兩天就跟俺說你嫂子生了啥病,身體虛,問俺能不能拿點雞蛋去給你娘家嫂子。”
“在俺跟前你老說莫錢,可是給一華二華小華買東西,你一點不心疼!她們還能去上學,直到她們讀不下去了家里才不供了!俺坐月子啥好的也莫有,五妹是個孫女你們就不重視,給她用別人的舊尿布,俺莫有奶水也不管……”
李美英說起往事,也是越發控制不住情緒,眼淚上涌。
都說月子仇不共戴天,當年她從婆婆那里受的苦,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等李美英說完了,許一華才道:“俺們當年除了上學,也莫有多花家里的一分錢。”
許二華則是流著淚說:“原來你心里是這樣想媽和俺們的!”
李美英坐在那里抹淚,“你們還要俺咋想?”
眾人不吭聲。
衛菊卻默默垂淚。
最后,是衛大舅爺打破了沉默。
“五妹出生恁年,俺媳婦兒和俺媽相繼去世了。”
頓了頓,衛大舅爺才講起當年的隱情。
許志權說親的時候,一家人把家里為數不多的積蓄都用來蓋房,這樣新媳婦嫁過來后,就能和許志權有一間單獨的房間。
后來為了表示對李美英的重視,許宗權夫婦答應了李家提出的兩百塊錢彩禮。
那時候兩百塊并不少了,不過也不是特別多,基本是個合適的數目。
可許宗權家還有女兒要上學,繼續本就不多,蓋房子都用光了,這兩百塊和辦婚席的五十塊錢,都是找衛菊娘家借的。
許志權成婚后沒多久,李美英就懷孕了。
那會兒李美英孕吐嚴重,吃不下東西,衛菊怕她營養不足,肚里孩子長不大,天天就守著家里那只老母雞的屁股,蛋剛出來就被衛菊接著,拿去做給李美英吃。
等李美英生了,家里自然沒能攢下雞蛋。
這個時期,許宗權家過得捉襟見肘。
為了讓李美英能做好月子,衛菊很想賺錢,但是她水平有限,想不出來,這才去找李美英說。
她沒有任何暗示的含義,只是表達不好,她的本意是希望兒媳婦教教自己該怎麼為家里增加收入。
后來見李美英去給鎮上的豬場割豬草掙錢,衛菊知道后,就勸李美英不要去了,怕兒媳婦走自己的老路,累出病不說,還沒奶水奶孩子。
可兒媳婦不聽,衛菊只好把兒媳婦的娘家人請來。
終于兒媳婦消停了,衛菊便接過了兒媳婦賺錢的活兒,每天帶著女兒們去割豬草。
沒等她掙到多少錢,衛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衛大嫂做工時不慎從高處摔落……
衛菊想著,自己在割豬草掙錢了,先把親家帶來的雞蛋分出一些拿去給大嫂,后面再買別的給兒媳婦吃。
可沒想到,不久后,衛菊的母親去世了。
為了給母親下葬,以及治好大嫂,衛菊強忍悲痛和丈夫兒子商量,先把手頭僅有的幾十塊錢拿去還娘家。
還債后,對兒媳婦感到愧疚的衛菊,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雞宰了,只給兒媳婦一個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