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婭宛頓時高興得起飛，拔腿就沖，嘴里大嚷著：“小寶寶回來啦！爸爸！爸爸——”

　　許婭靈皺了皺眉頭，不過腳步還是稍微加快了些。

　　許宗海已在廚房燒水。

　　家里多了個產婦，以后肯定隔三差五就要殺個雞。

　　當地風俗，坐月子時要多喝姜酒，就是用生姜、白酒燉雞，不放油不放鹽。

　　據說吃這個可以幫助產婦加快排惡露，增強產婦的體質。

　　雖說真實性有待考究，可大家都習慣了如此。

　　蘇妘已被抱上二樓，在房間休息著，兩個小寶寶也在房里睡覺。

　　雖然許婭宛迫不及待想進去看看小寶寶，但是她剛從外面回來，身上帶著寒氣，張秀芬不讓她進房。

　　“阿奶，媽媽怎麼樣了？她還疼嗎？”許婭靈的眼中充滿擔憂。

　　張秀芬大嗓門道：“咋不疼，肚子上劃了一刀，里里外外都是傷口，所以你們莫啥事甭進去吵你媽，她還得休養哩！”

　　許婭靈的眉頭皺得更深，都能夾死蒼蠅了。

　　這時房門打開，衛菊走了出來。

　　“九妹十三妹回來了啊，你們想進去看弟弟妹妹，就得先把衣服換了，然后去用熱水洗洗手，別把寒氣帶進去了。”

　　蘇妘生產時大出血，兩個小寶寶又是剛從保溫箱抱出來的，都很脆弱，沾不得半點風寒。

　　許婭靈聞言扭頭就走。

　　她才不想看小娃娃，但她還是要進去，她得去看看媽媽。

　　從媽媽被帶去醫院的那天起，許婭靈就沒有一天是睡過好覺的，天天晚上都做噩夢，夢里就是媽媽血流不止的畫面。

　　這一幕在許婭靈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兩個小姑娘把鞋子和外套都換了，又用熱水洗手洗臉，直到全身都散發著暖烘烘的熱氣，才小心翼翼地擰開房門走進去。

　　蘇妘正躺在床上給娃娃喂奶，聽見聲兒，她回頭看了一眼。

　　“婭靈婭宛。”見到是女兒，蘇妘面上露出笑。

　　她招招手，“過來。”

　　許婭宛頓時樂得咧嘴，忍不住就要朝前跑。

　　卻被阿姐一把拉住后衣領。

　　小丫頭前進不得，回頭不解地望著阿姐。

　　“你在我后面，走路風風火火的，不小心碰到東西怎麼辦。”

　　許婭靈擔心傻妹妹毛手毛腳的，給媽媽添麻煩，所以決定好好盯著她。

　　許婭宛嘟嘟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可她不敢忤逆阿姐，便老老實實跟在阿姐身邊。

　　許婭靈領著妹妹慢慢走到床邊，仔細地看了看媽媽，發現媽媽的臉色不再像那晚那般蒼白，暗暗松了口氣。

　　“婭靈，你怎麼了？”蘇妘好笑地問。

　　大女兒這行為舉止，仿佛將她當成了易碎的娃娃。

　　許婭靈聽了，心里一酸，眼眶發熱。

　　她已經讀五年級了，她知道什麼叫做死亡。

　　那天晚上媽媽流了好多血，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是以心里懼怕不已。

　　如果她早知道媽媽懷寶寶會這樣危險，她絕對不答應媽媽再懷寶寶。

　　她是一個自私的孩子，她心里只想要媽媽，不想要弟弟或者妹妹！

　　蘇妘察覺女兒的雙眼濕潤了，隱隱猜測是那晚的事情嚇到了她。

　　當即便想坐起來抱抱她。

　　可才一動，傷口便一陣劇痛。

　　蘇妘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媽媽！”

　　許婭靈臉色瞬間變了，幾步上前焦急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又疼了？”

　　本來探頭探腦要看小寶寶的許婭宛，也嚇了一跳。

　　那晚她只看到了阿奶端出房的血水，沒見著媽媽血流不止的畫面，不然她也不會是現在這個表現。

　　但此刻見到媽媽難受，許婭宛似乎感同身受，原本閃著亮光無比期待的眼神，一下子被緊張所取代。

　　“媽媽你又疼了嗎？哪里疼，我幫你呼呼……”

　　蘇妘擠出一個帶冷汗的笑臉，柔聲道：“媽媽沒事，只是現在不能亂動，怕扯到傷口，沒辦法抱你們了。”

　　聽罷，許婭靈默默地伸出雙手，抱住媽媽。

　　母親身上熟悉的氣息，一點點安撫了許婭靈的心。

　　她的喉頭一哽，沙啞地出聲：“媽媽，你不要離開我們。”

　　如果再也見不到媽媽，她會哭死的！

　　她不能沒有媽媽！

　　大女兒今年十一歲了，此刻竟脆弱得宛如幾歲幼兒，聲音里充滿了哀求和害怕。

　　蘇妘心里酸澀，眼睛也紅了，反手抱住她，哽咽地說：“不會的，媽媽怎麼舍得丟下你們。”

　　她還記得那晚，婭靈不敢靠近，站在一米外流著淚，驚恐難過的表情。

　　當時她說，別怕，媽媽沒事的。

　　可是沒多少力氣，連她自己都沒聽見自己的聲音。

　　現下看來，她的顧慮是有道理的，孩子怕得不行。

　　許婭宛看到媽媽和阿姐哭了，她也嗚嗚地跟著哭。

　　由于媽媽被阿姐霸占了，她又不敢亂碰媽媽，怕碰到媽媽疼的地方，只能孤零零地杵在床邊嗚咽，嘴里喊著“媽媽”“媽媽”。

　　張秀芬端了熱水上來，想給小妘擦個臉啥的，在房門外就聽見里頭嗚哇嗚哇的哭聲。

　　聽著這也不是小娃娃在哭啊？

　　一推開門，看見母女倆抱頭痛哭，還有一個在旁邊哭。

　　張秀芬頭疼了。

　　她壓低聲音呵斥：“哭啥啊這是！小妘你現在可不能哭啊，別扯著傷口咯！而且哭多了會回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