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彎彎將小抄上的原字跡記下來之后,開始一張張審查考生交上來的兩個字。
幾乎不費什麼功夫,一張一張翻過去,一張一張淘汰掉,最后,還剩下三張可疑筆跡。
知府幕僚堪堪稱奇:“敢問穗孺人是怎麼認定這三張可疑?”
“先看看小抄上的字跡,作為一個讀書人,很少有人會寫這麼一手難以見人的字,因此我斷定這是左手所寫。”程彎彎長話短說,“他的每一個字都有相似之處,比如說這個點,因是左手,他習慣從下往上,那麼,從筆墨上就能看出深淺。再來看最容易區分的筆順,同部首的筆順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已經刻進了骨髓之中,這是很難避免的細節,這三個筆跡,同小抄上的筆跡部首筆順,幾乎一模一樣……”
知府大人摸了摸胡子。
穗孺人一介農人,一個在村中生活的婦人,竟然懂這些,實在是令人稱奇。
他開口問道:“那這三個筆跡又如何區分呢,總不能將這三人都抓來審問吧?”
考試在即,將不相干的人抓來詢問,肯定會影響考生的情緒,不利于考場發揮,極容易毀掉一個人的前程。
程彎彎將三張紙拿起來,透光仔細看,然后,將其中一張淘汰出去。
最后兩張,筆跡實在是太像了,筆墨深淺,橫折豎鉤,筆順前后,不管是左手還是右手所寫,寫出的字幾乎一模一樣。
放在現代,怕是也得靠專業的儀器才能區分出來。
她緩聲開口詢問:“這兩人分別叫什麼,第一場考試取得了什麼名次?”
邊上的考官翻開記錄,開口道:“這位是李洲,第一場一百九十七名,這個叫黃浩然,上一場是第三名。”
程彎彎笑了:“那就讓人將李洲帶過來吧。”
府試第二場,前兩百名才會取為童生,而這李洲,是第一百九十七名,在落榜的邊緣徘徊,一個不小心就名落孫山了,少一個虞瞻,那麼,他就會前進一個名次,機會更大。
虞瞻的父親虞青晟,被萬人所指,虞瞻舞弊,不會讓人覺得意外,更不會讓人生出同情。
所以,這個叫李洲的人,便大著膽子設計了這麼一出。
知府大人聲音一冷:“立即將李洲帶過來!”
考場那邊十分安靜,一炷靜心香燃在香爐里,當這一炷香燒盡之時,考試就正式開始了。
所有考生慢慢靜心下來,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就在這時,兩個官差輕手輕腳走進考場,走到了李洲的格子間邊上,將門推開,壓低聲音道:“知府大人有事詢問,跟我們走一趟吧。”
官差的聲音很低,動作也很輕,只有周邊少量幾個考生聽到了動靜,并未造成大面積的負面影響。
那李洲被兩個官差押著站起來,內心突然生出一絲惶恐。
他隱隱約約明白了些什麼,但是并不敢確定。
那個虞瞻,是虞青晟的兒子,虞青晟在京城舞弊,被圣上親自下令取消科舉資格,虞青晟的兒子,自然也是這樣的敗類,考官根本就不會浪費這個時間來查此事吧,怎麼會在臨考之時,帶他出考場……一定是他想多了!
思及此,李洲深吸一口氣,保持鎮定,跟著走到了后面的書房。
程彎彎抬眼看向走來的人,冷笑了一聲,這個李洲,她竟然認識,也是住在悅來客棧,還跟沈正錢暉二人在一起吃過飯喝過酒,交情不錯,沒想到,竟然做出這等下作之事來。
李洲對上程彎彎的冷眸,頓時僵住了,這個婦人,和虞瞻是一伙的,怎麼會出現在考場之內?
是虞瞻的家人說動了知府大人,所以才會在臨考之時查舞弊之事麼?
“你過來。”知府大人冷聲開口,“這可是你的筆跡?”
李洲看都沒看知府大人指的什麼東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這不是小人的筆跡,絕對不是,學生是被冤枉的……”
“這上面,明明就寫著你的名字。”程彎彎溫和的聲音響起,嘴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容,“李洲,你抬頭看一眼。”
李洲這才看到,知府大人指的是剛剛他們寫的那兩個字,每人都在右下角落了款,確實是他寫的字,他寫了“勤勉”二字。
“讀書靠的是勤勉,而不是構陷呀。”程彎彎搖搖頭,“你若是從實招了,知府大人或許會網開一面,給你留一絲顏面,若是負隅頑抗,你李洲,很快就會是下一個虞青晟了。”
李洲的眸子里全是驚恐。
周邊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所有人目光里都是審視,他想辯解都不知道該怎麼張口。
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快就找到他頭上來了……
“來人!”知府大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冷聲道,“把他關進大牢,立即審問!”
“我招!我招!”
李洲跪在地上砰砰磕頭。
要是入了大牢,他的人生就真的毀掉了。
第366章 有何顏面存活于世
又是三天過去,院試終于結束了。
程彎彎站在考場門口迎接程昭和沈正,三天的殫精竭慮,讓這兩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但眸子里卻閃動著光華。
程彎彎沒問程昭,而是看向沈正:“怎樣,有把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