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邁步,朝內室走去。
皇后和太子妃連忙跟上去。
內室里還有許多宮女和嬤嬤伺候著,且穗淑人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看起來也沒那麼失禮。
秦王也沒那麼唐突靠近,而是在離床榻有些遠的位置坐下,雙眼默默看著程彎彎的方向,一句話都沒說。
皇后的眉心微微蹙起,她實在是看不明白秦王到底要做什麼。
這時,外頭守著的嬤嬤進來匯報:“娘娘,榮慶郡主來了。”
皇后給了太子妃一個眼神,讓太子妃好生陪著,這才提步走到外間。
榮慶拎著一個禮盒走來,神情憔悴道:“這都三日了,穗淑人怎麼還沒醒來,我日日憂心不已,便托人尋了百年人參過來給穗淑人入藥。”
皇后看了一眼,這大概是兩百年的人參,比當初穗淑人送給她的那支八百年人參品相差多了。
穗淑人嘴里含著的正是那八百年的人參須,卻還是沒醒來,這兩百年人參就更加無用了。
不過好歹是榮慶的一片心意,皇后就代替程彎彎收下了。
榮慶在榻上坐下來,猶豫道:“皇嫂,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后的面色變得有些冷淡。
除夕夜宮變之時,她看清了很多人,其中一個就是榮慶。
不過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榮慶害怕死亡她也能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能接受這個人是另外一回事。
她淡聲開口:“若是知道不當講,那就別講了。”
榮慶面色一僵,頓了頓道:“我只是覺得,皇嫂對穗淑人實在是太好了一些……雖然穗淑人是因為皇室受傷,但也不該讓她在坤寧宮養傷啊,尤其是,還讓她睡在鳳榻之上。
住坤寧宮就罷了,還睡鳳床,這是一國之母才能有的待遇,怎能讓區區三品穗淑人享此尊榮……”
皇后的面色頓時冷了幾分:“若非穗淑人臨危站出來,那麼此時此刻,本宮已成了一堆黃土……救命之恩,該涌泉相報,待得穗淑人醒來,本宮和皇上會給穗淑人更高的尊榮,怎麼,榮慶有意見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榮慶嗓子干啞,“我只是覺得,穗淑人到底不是后宮的人,住在坤寧宮于理不合……”
“那你一個郡主,住在宮里就合理了?”秦王突然從內室沖出來,唇瓣掛著冷笑,“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和皇室毫無血脈關系的外姓女而已,給了你郡主的身份,就真以為自己是根蔥了?”
榮慶的臉色刷的慘白。
六哥竟然在坤寧宮,竟然在內室,竟然在穗淑人的床邊……
六哥在宮內就如此不遮掩了嗎……
“你是因為太后,才有資格留在宮內,有時間就好好陪太后!”見她面容蒼白,秦王的語氣緩和了些許,“這次宮變,太后也受驚了,尤其是想到了當年端敏的死,一時難以走出來,你多帶太后去御花園走一走,轉移注意力。”
榮慶不敢再多留,她怕秦王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榮慶起身立即走了。
皇后的目光落在秦王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六弟對穗淑人好像特別不一般。”
因為太后寵愛榮慶,所以他們多多少少都會給榮慶一些面子,但方才,老六那些話,卻直搗榮慶的肺管子,為了維護穗淑人,卻如此下榮慶的面子,在老六心目中,穗淑人很重要?
“在皇兄和皇嫂心目中,穗淑人不也不一般麼?”秦王咳了咳道,“若是穗淑人今日還醒不來,明日我再請一些民間的神醫進宮診脈,我先走了。”
他怕被看出來,轉身就走了。
他怕的原因不是因為這份心思見不得光,而是因為,穗淑人拒絕了他。
他被拒絕了,還上趕著來探病,被人知道了,少不得會說他犯賤。
他堂堂秦王,犯哪門子的賤?
到了下午時分,程彎彎還是沒有醒。
趙三牛和趙四蛋,以及程昭司徒曼,四個人遞了宮牌進來探病,一直陪到天黑了才出宮。
晚上的時候,太后也過來了一趟,坐在程彎彎的床邊不停嘆氣。
“太后放心吧,穗淑人吉人自有天相,會醒來的。”皇后寬慰道,“倒是您老人家,幾天幾夜沒睡好了,可不能再熬著,榮慶,你扶著太后趕緊回去休息。”
榮慶將太后扶起來:“穗淑人要是醒來看到太后如此憔悴,肯定也會自責……”
太后只好起身回仁壽宮。
路上,榮慶輕聲道:“白日里我過來時,看到六哥在內室親自照顧穗淑人,這、這是不是于理不合呀?”
太后驚了一下:“你說老六照顧穗淑人?”
“是我親眼所見,不會有假。”榮慶開口,“之前狩獵會上,我多次看到穗淑人主動和六哥說話,當時我還沒當回事,但今天見到六哥照顧穗淑人,容不得我不多想,太后,您說……”
她故意頓了一下,讓太后自己去想。
本來她不打算將這件事戳破,可六哥行事肆無忌憚,這件事遲早會傳到太后耳朵里。
還不如由她來開口傳達,給太后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那就是——穗淑人蓄意勾引六哥……
“老六竟然會照顧人了?”太后不可置信,“這小子從小需要人操心,長大了就是個混世魔王,只有別人讓著他、照顧他的份兒,他什麼時候照顧過別人,真是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