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皇上。”
被皇上高漲的情緒感染,陳文心抱著他的胳膊耍賴:“那皇上今兒個少讓我寫些字兒吧。”
“還沒開始寫就想偷懶。”
皇上不滿地皺眉,曲起手指在她額心一敲。
“第一個就讓你寫勤謹的勤字。”
陳文心一聽這個字就像猴子上了緊箍咒,放下了他的胳膊。
“萬歲爺,四阿哥來了,在外頭請見呢。”李德全忽來稟告。
“讓他進來。”
皇上牽著她的手走到她書案前,讓她坐下。自己坐到了御案之后,拿起了一本折子看起來。
平定三番之事是皇上近年的心腹大患,如今徹底解決,暫時應該沒什麼大事了。
不一會兒,李德全領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四阿哥的小包子臉異常嚴肅,看見上首坐在御案后頭的皇上后,渾身一抖擻,端端正正地跪下。
噗通。
陳文心聽到他的小膝蓋和地面沉重地相碰,替他覺得疼,不禁齜牙咧嘴。
皇上掃了她一眼。
磕疼了膝蓋的是四阿哥,怎麼陳文心一副疼得齜牙咧嘴的表情?
“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阿哥的聲音還帶著點奶味兒,努力地想喊出莊嚴肅穆的感覺,反而叫人忍俊不禁。
殿中回蕩著一聲,噗嗤。
皇上看她,四阿哥也看她。
陳文心低頭看書案,這木頭好啊,真真是好。
雖然她看不出是什麼木頭。
皇上見她裝傻,又見四阿哥狐疑地盯著她,咳嗽了一聲。
“起來吧。”
四阿哥連忙收回目光,安安靜靜地等待皇阿瑪說話。
“這是你陳額娘。”
皇上是在對四阿哥說話。
他太緊張了,以至于眼里只看得見皇上一個人。
直到聽到那一聲噗嗤,才發現皇阿瑪邊上還有人。
他看過去,發覺這就是昨天在漱芳齋,發現了自己的人。
她好像說,她是什麼常在……
皇上對他這一說,他連忙跪下,又行了個大禮。
“給陳額娘請安。”
噗通。
陳文心再度聽到了那悲壯的聲音,心中為四阿哥的膝蓋默哀。
“快起來。”
要不是皇上的眼神攔著,她真想站起來去把四阿哥扶起。
“你年歲也不小了,朕似你這般大的時候,已經識得千字了。你的眾位哥哥也已開蒙,朕憐你幼小,決意親自為你開蒙。”
四阿哥驚訝地抬頭看著皇上,小嘴張著,一臉不可思議。
皇阿瑪最疼愛的是二哥,因為二哥是先皇后留下的嫡子。
這是四阿哥偷聽到奴才們說的,他相信這話是真的。因為佟額娘也更偏愛二哥,對他卻是淡淡的。
二哥明明已經搬到了阿哥所,佟額娘還要隔三差五派人去送東西。
他就在承乾宮里,佟額娘也不經常見他。
他剛剛聽說自己還有一個親生的額娘時,高興壞了。
原來佟額娘不是他真的額娘,所以不疼他。
他要去找他親生的額娘,親生的額娘一定疼他。
只是年幼的他每次偷偷跑去永和宮,都只會被趕出去。
為了避嫌,德嬪甚至不會派人送他回承乾宮,就讓他自己在宮里跑。
有時候跑累了,他就在樹底下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有時已經被宮人抱到了他的床上,也有的時候,好像連宮人都忘了他的存在。
沒有人來抱他,他就在樹下從天亮待到天黑。
那種被全世界遺忘和拋棄的滋味,在他幼小的心中埋下了刺。
可是今天,皇阿瑪宣召了他,還要給他開筆,讓他在乾清宮習字。
他眼中的皇阿瑪,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敬畏皇阿瑪,也濡慕皇阿瑪。
那個天天做皇帝的人,今天真正要做他的阿瑪了。
皇上放下折子,走到陳文心和四阿哥的兩張書案中間,示意他們把文房四寶擺放好。
陳文心明明已經擺好了。
可皇上既然這樣說了,那肯定是沒擺好。
她看不出自己哪里擺放錯了,只好轉頭去看四阿哥。四阿哥盯著自己案上,那套和陳文心一模一樣的文房四寶,也是一臉茫然。
兩人大眼瞪小眼。
“嗯?”
皇上見二人都不動,發出了一聲催促似的聲音。
二人移開目光,擺弄起了文房四寶。
說是文房四寶,其實不止筆墨紙硯四樣東西。還有一個青花小翁形狀的筆洗,里頭裝著清水。
外有兩方長形的鎮紙,一方山形的筆架。
陳文心沒有寫過毛筆字,四阿哥也是剛剛開筆,他們都按照直覺擺放東西。
陳文心自覺應該比四阿哥強一些。
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
“筆洗擱到左邊來。宣紙一次只鋪一張就成了,怎麼一摞都放在面前?”
皇上先看了陳文心的書案,用折扇敲敲她的后腦勺。
陳文心吐吐舌頭,看向四阿哥那邊。
四阿哥把整摞紙放在書案遠遠的一角,自己面前只放了一張。
皇上走到他身后,看了他的擺放,沒有說什麼,又走回了兩人之間的位置。
“先開筆,把兼毫在筆洗里泡泡軟。”
陳文心二人依言做好,皇上又道:“字要寫正,人就首先要坐正。”
她忙抬頭挺胸,四阿哥在椅子上挪挪屁股,使勁把自己的小身子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