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并無封閉的宮墻,只是眾人皆知這是皇上為勤嬪而整修的,一般人不會到這里來。
梅園就成了翊坤宮的私有園子一般,上回陳家父子還在梅園中的水亭觀賞過呢。
從攆轎上下來,滿眼是鮮艷的紅梅,在枝頭簇簇綻放。
地上蓋著薄薄的積雪,皇上緊緊牽著陳文心的手,唯恐她失了腳滑倒。
紅梅花如情竇初開的少女的面頰,帶著十二分的羞澀,如描似畫,柔情似水。
二人置身其中,賞心悅目,流連忘返。
臘梅呈金黃色澤,花瓣不如紅梅豐滿,別有一番韻味。
反倒是白梅,在這下過雪的地里,反而不顯眼了起來。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若不是梅香清冽,還真要忽略了這白梅。”
細細看來,白梅的姿態清麗脫俗,冰肌玉骨,比之紅梅更勝一籌。
“雪地里自然是紅梅最好看。你若是喜歡這白梅,便叫人折一些插到瓶中,擺在屋子里頭香氣也不俗。”
皇上也喜歡白梅勝過紅梅,漢人以白色為不吉,滿人正好相反。
所以皇上逢年過節親自書寫福字分賜大臣,用的都是白底的紙。宮中春節貼的春聯,也都是白底黑字的。
“一會兒叫他們折些枝兒下來,我給皇上親手插一瓶。我記得皇上宮里,有一對兒褚紅色連珠瓶閑著呢?”
皇上笑道:“好啊,都敢打起朕宮里東西的主意來了!”
陳文心拉著皇上的手撒嬌似的搖了搖,“實在那對瓶兒顏色襯白梅,插好了一只給皇上擺在乾清宮。另一只就送去慈寧宮,是皇上孝敬太皇太后的,這樣好不好?”
原來她不是想要皇上的連珠瓶,而是想替皇上給太皇太后盡孝。
旁人也許能想到給太皇太后送些金銀珠寶,古玩字畫,玉器擺件,賞個梅花都能想著給太皇太后送一瓶的,恐怕也只有陳文心了。
看似簡薄,實則是當真有心。
皇上推己及人地想,如果他是太皇太后,收到這樣的禮物一定比什麼珍奇寶物都更為高興。
第七十一章 送花
皇上和陳文心兩人在雪地里邊賞梅,邊說著話兒。又指揮著梅園侍弄花木的宮人折梅花,說這一枝兒生得俊俏,那一枝兒有些歪了。
“這枝小心些摘,底下那一朵開得極好,別給它弄壞了。”
皇上見她惜花,便親自上前,把她說要小心些摘的那枝親手摘了下來。底下那一朵皇上單獨采了下來,給陳文心插在鬢邊。
眼瞅著竹筐里已經插了數十枝白梅,宮人又來請示,紅梅和臘梅摘不摘。
皇上以為陳文心是漢人,臨近年關應該是喜歡紅色增添喜氣的,沒想到陳文心搖了搖頭。
“紅梅還是映著雪最好看,宮里頭原就是紅墻,再擺紅梅反倒俗了。”
她忽然想起四阿哥喜歡金黃色,便道:“那些臘梅也折一些,一會子插好了送去永和宮。”
皇上知道這是要送給四阿哥的,只是明面上不好說出來,只說了一個永和宮。
這樣一來,別人還以為是她要送給德嬪安慰病情的。
這廂還在折梅,南懷仁已經畫好了畫兒。
他的畫架子就擺在遠處,手邊擺著一堆兒的彩色顏料,小太監時不時往顏料里頭加熱水,防止顏料結冰。
他親自把畫兒捧上來,這冰天雪地倒有一個好處,油畫剛畫好就干了。
陳文心一瞧,畫上的皇上和她兩人身著白色披風,站在紅梅花枝下。皇上伸手在她鬢邊簪花,她有些許嬌羞地微低著頭。
因著白色披風和雪地撞了顏色,南懷仁沒把雪地畫出來,反用土褐色地面襯托二人的白衣。
“奴才沒畫出皇上天子之氣,也畫不出勤嬪娘娘國色天香,奴才該死。”
南懷仁自己先請了罪,難為他一個洋人,還知道用國色天香來形容陳文心。
皇上樂了,這畫里他身著便服,若是畫得像他坐在朝堂上那樣威嚴無限,那才別扭。
陳文心的美貌世間罕有,南懷仁自知是難以畫得像,所以在她體態上下了功夫,畫得氣質出塵。
這已經算是畫得很好了。
“難為愛卿冰天雪地里露著手畫畫,這畫很好,何罪之有?朕還要賞你呢!”皇上吩咐李德全道:“一會兒傳攆轎送南大人回去。”
陳文心也覺得畫得像,南懷仁沒有為了拍馬屁把人物極端美化。可能也有一層原因,就是皇上和她容貌都屬上乘,南懷仁無可美化。
“畫得皇上好生溫柔啊。”
畫中皇上低頭,唇邊帶笑,一手護在她肩上,一手為她簪花。兩人倒像是一對富貴人家的小夫妻,在花園中賞花私語。
她想起前世在歷史圖書上所見,皇帝都是端坐在龍座上的形象。后宮嬪妃更是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認不出來誰是誰。
古代又沒有整容技術,怎麼會個個嬪妃長得一樣呢?
這顯然是過度美化了。
皇上也很喜歡這張畫,吩咐好生裱起來掛在乾清宮東暖閣墻上。
小李子回乾清宮取了那對兒褚紅色連珠瓶,送到翊坤宮來給陳文心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