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心當然知道皇上不會立佟貴妃為皇后。
她所驚訝的是,這一點連章常在都看出來了,后宮中許多人也看出來了,偏偏佟貴妃看不出來。
也許不是看不出來,而是野心太大,所以選擇自欺欺人。
“如今佟貴妃已經奈何不了娘娘你了,娘娘有協理后宮的權力,何必還像從前一樣怕她呢?莫非是送子觀音那事鬧得?”
送子觀音那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宜嬪聯合佟貴妃陷害陳文心。
說到送子觀音那事,陳文心還是有些后怕。
“能不怕麼,若不是皇上趕來,我這盜竊的罪名就坐實了。盜竊也罷了,還有一個蓄意謀害龍胎的罪名。”
章常在不屑地撇撇嘴,“皇上信誰才是最要緊的。”
這話聽起來很粗淺,道理卻很對。
后宮里的事全憑皇上的裁奪,若是有皇后也就罷了,偏偏沒有。
佟貴妃無論給她定什麼罪名,只要皇上還信她,那都不可怕。
最怕的是……
連皇上都相信她做了什麼壞事。
她拍拍胸口,這個想法太可怕了。
“話雖如此,日后佟貴妃若是再有陷害之心,好歹我有你可以商量。”
陳文心握住了章常在的手,章常在會意,“自然,娘娘幫我整治了定氏那小蹄子,我又豈能知恩不圖報呢。”
有她這句話,陳文心就放心了。
期盼已久的除夕終于到了,皇上從小年封筆之后休息了好幾日,除夕這天又開始忙了起來。
他按著平時上朝的時辰起身,先到寶華殿給神佛敬香,又到宮中各處拈香行禮。
天色微微明的時候,敬香完畢,宮中各處鞭炮響聲大作。
陳文心還在繡床上呼呼大睡,被鞭炮的聲音吵得火上心來,睡夢中皺起了眉頭。
她翻騰了幾下,鞭炮的聲音久久不停。
而后一雙溫暖的手掌覆住了她的雙耳,耳畔的噪音減小了許多。
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見皇上坐在床沿上,身上還穿著正式的朝服沒來得及換。
他見她睡夢中皺著眉,便知她是嫌吵,連忙捂住了她的耳朵不放。
見她迷迷糊糊半睜開眼,皇上沖她一笑。
“皇上……快去脫了這些勞什子吧。”
她腦子還有些迷糊,卻還記得皇上是一回屋就要換衣裳的,他最討厭朝服繁瑣沉重。
見她意識漸漸清醒,皇上這才松開了手,到屏風后頭換了家常衣裳。
皇上換好了衣裳,這里白露也伺候陳文心洗漱完畢了,正在給她綰發。
陳文心只想綰個家常發髻,因為皇上午膳是要宴飲外藩大臣的,比如蒙古親王和各國使臣。
晚膳才是后宮家宴,到了晚上她再更衣梳妝即可。
皇上見狀,忙道:“讓朕來。”
說著就接過來白露手中的牛角梳。
陳文心道:“皇上別鬧,自來也沒聽說你會綰發。”
她嘴上說著,作勢要搶過木梳來。皇上手一舉,她心知是搶不到了。
“那是因為每次你起身的時候,朕都在上早朝。”
皇上見她不搶了,把她按到椅子上,對著琉璃鏡把她的頭發梳順。
墨發如瀑,光滑如絲。他將她一把青絲抓在手上,又如流水般從手中瀉下。
怪不得她常常不梳繁復發髻,這樣的一頭秀發,梳起來插一堆的簪子釵環,那才是浪費了。
皇上只把那些頭發抓起來,在腦后斜斜地打了一個攥,用一根長長的白玉梅花釵固定了起來。
陳文心對鏡細看,玉釵斜飛,恰如枝上梅花凌霜傲雪。
她不禁感慨,“皇上竟然有這麼一手,今日才叫人知道。”
皇上面帶得意,問她晚上宮宴打算穿什麼衣裳。
今晚的宮宴只是家宴,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之外,只有幾位皇子和公主參加。眾嬪妃不用按品著禮服,所以衣裳可以自行挑選。
“貴妃娘娘定了寶石綠,惠妃娘娘定了葡萄紫,榮嬪和德嬪二位娘娘定了妃色和湖藍。”
這次家宴,反倒沒有人爭紅了。
陳文心道:“我看嘛,我就穿個玄色吧。”
過年她做了好多衣裳,其中一件玄色的大袖宮裝,她很是喜歡。關鍵是,連佟貴妃都不穿紅色了,她才不想穿任何跟紅沾一點邊的顏色。
最淺的粉紅色都不行。
皇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少見你穿這樣的顏色,也罷了,旁人是需要衣裳來襯,你是總能襯得衣裳好看的。”
“哪怕你穿粗布麻衣,看起來也會像落魄公主,而非市井蠢婦。”
陳文心噗嗤一笑,“皇上慣會取笑人的,也不知道今兒晨起是去燒香拜佛了呢,還是去往嘴上抹蜜的。”
皇上一挑眉,“你又沒嘗過,怎麼知道朕嘴上抹了蜜?”
他說著就把臉湊過來,一副要陳文心嘗嘗才肯罷休的樣子。
她羞赧地往邊兒上一看,白露等人都低著頭看腳尖,裝聾作啞。
“沒個正經!”她紅著臉啐了一口。
第七十七章 除夕家宴
白日里皇上與外藩王公在乾清宮宴飲,晚上的家宴就挪到了保和殿舉行。
太皇太后只在宴會剛開始的時候,由皇上帶著一眾嬪妃給她老人家拜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