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心支支吾吾地,說是漢人的里語。皇上后來查閱古書,并沒有發現這句話,不過這并不影響他把這句話送給陳文心。
反正陳文心喜歡就行了,他管這話有沒有出處呢。
皇上把她放到地上,摟著她的肩,鄭重地對她道:
“生日快樂。”
陳文心見皇上一臉正經的模樣,有些鼻酸,靠到他胸前甕聲甕氣道:“謝謝皇上。”
皇上摸摸她的腦袋,“你和朕之間,不需客氣。”
她忽然抬起頭來笑道:“皇上,我有字了,父親給我起的,叫念念。”
念念,心心念念。
這個字真好。
“那朕以后就叫你念念,你要藏好了,別叫旁人聽見。”
皇上就像知道了一個小秘密一樣,眼角眉梢都揚了起來。
“皇上有沒有字?”
她忽然就好奇起來,只知道皇上的名諱,皇上這樣崇尚漢人的文學,不知道有沒有字。
皇上搖搖頭,“字原是父母為孩子起的,朕八歲皇阿瑪就駕崩了,他駕崩前,也沒想過要給朕起個字。”
陳文心聽他這話傷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皇上,別傷心了。”
她努力地踮起腳,伸手在皇上后腦勺摸了摸,想要安慰他。
這動作過于越矩了,皇上皺眉,正想提醒她,卻見她神色中盡是關懷。
他忙收斂了怒意。
她一向是這樣百無禁忌,哪里會想到那麼多。不過是怕自己難過,所以學著自己平時的樣子施以安慰罷了。
皇上握住她的手,假裝生氣,“朕的腦袋,也是能摸的?”
陳文心一愣,原來皇上的腦袋不能摸啊。
她小聲嘟囔道:“皇上全身上下我哪沒摸過,還差腦袋嗎……”
皇上被這話嗆得不知如何作答。
“朕雖無字,名兒還是有的。”
皇上咳了兩聲,在影燈投下的陰影中,撥弄著她額前的一縷碎發。
咦,皇上這話的意思,是讓自己稱呼他的名字嗎?
“玄……燁?”
她試探地喊了一聲,同時觀察著皇上的神色。
“嗯……”
皇上低低地應了一聲,算是回應她的呼喚。
“玄燁?”
“做什麼又喊?”
皇上瞧她自得的模樣,無奈地笑道:“悄悄的,別叫旁人聽見。”
這滿宮里,連太皇太后都管他叫皇帝,而不像小時候一樣,叫她的名字了。
“玄燁……”
那是他早逝的皇額娘,常常會叫的名字。
他的名字,被塵封了許久,沒有人敢叫,他也不想讓誰叫。
除了陳文心一個。
“放心吧,在旁人面前,還是叫皇上才能顯出玄燁的威風!”
陳文心在燈下歡快地跳來跳去,踩在那些寫著生日快樂的投影上。
今日的一切,都令她歡喜不已。
二哥刻的白玉小印,父親給她起的字。
皇上贈她的五百只風箏,生日快樂的投影,和他讓自己稱呼他名字的親密。
“玄燁,我好歡喜啊!”
她小聲地歡呼,不敢叫人聽見皇上的名諱。
皇上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她這樣地歡喜,叫他也歡喜得很。
她蹦蹦跳跳得不過癮,拉著皇上的手要他和自己一起跳。
皇上哪里跳得起來,他可是天子,怎麼能做出這樣失禮的儀態。
“南懷仁大人上次說的華爾茲,皇上還記得嗎?”
皇上很喜歡和南懷仁暢談西洋風土習俗,經常召他到乾清宮攀談。陳文心也在旁邊聽到過幾次,記得他說過華爾茲。
皇上點點頭,“說是西洋那邊男女同跳的一種舞,朕記得你當時聽了很喜歡。”
也不是喜歡,就是熟悉罷了。
“南懷仁大人給的書本我細看過了,那些舞步都簡單得很。我已經學會了,玄燁要不要學?”
這話半真半假,實際上陳文心會的是前世在大學里學到的華爾茲舞步,和南懷仁的有一些區別。
皇上果斷拒絕,“朕才不學。”
“哦。”
陳文心在燈下做了一個雙手合抱的動作,旋轉了一圈,“那我一個人也跳不了啊,我叫小桌子學了跟我練習吧?”
小桌子雖然是太監,畢竟還是半個男人。她摟著男人跳舞算怎麼回事?
皇上臉一沉,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朕學學看吧。”
她要摟,只能摟自己。
陳文心奸計得逞,喜笑顏開地拉過皇上的手,放到了自己腰上。
她把一只手搭在皇上的胳膊上,兩人空出的一只手十指相扣。
“特別簡單的,還特別好看……”
兩人交疊的身影被影燈拉得長長的,只聽到陳文心輕柔的聲音在說話。
“進進,退退,左左,右右……轉圈!”
一開始聲音還很密集,到后面就隔一會兒才說一句,最后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闌珊的燈火之下,光暈打在他們的身上。
兩人無聲地摟著對方,面帶笑意,在夜色中進進退退,旋轉邁步。
今夜,夜色如水。
第八十八章 微服私訪
二月的春風吹得越來越和暖,陳文心想換上春裝,皇上卻阻止了她。
“俗話說,春捂秋凍,冬裝不可脫得太快。”
皇上的原話就是這樣說的,她不得不承認,皇上深諳保養之道。
白露道:“主子要是嫌熱,就把里頭夾衣省了,也不算違抗皇上的意思。”
省了夾衣,就只穿肚兜中衣和外裳,這樣確實會輕便一些。
她還是有些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