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連忙給她請安。
“免。”
陳文心在攆下等皇上下來時,看了陳文義一眼。
見他少年春衫薄,英姿颯爽的模樣甚是好看。
陳文義回了她一個含笑的眼神。
皇上和她坐上了一輛普通的青帷馬車,這馬車從外頭看起來就是普通富商鄉紳家的,里頭卻裝飾得十分精致舒適。
李德全和小李子就坐在馬車前車夫身邊,這車夫是陳文義在綠營中挑選的精銳之一。
白露和白霜坐在后一輛馬車上,兩位大學士并一個太醫坐了第三輛。
后頭還有一輛馬車裝的是皇上和她的行李以及各種生活器具,例如茶具,被褥,香胰子……
陳文義帶著十來個精干的侍衛,策馬環繞在皇上和她的馬車旁。
四輛馬車,十來匹馬。這規模到外頭去,好像還是有點顯眼。
自然,跟皇上平時的御駕相比,連個腳趾頭都夠不上。
馬車從神武門出去,沿著京城南街一路向南而去。
這一路上,陳文心一直偷偷掀開車簾子往外瞧。
她掀開的只有一點點,但陳文義還是敏感地發現了。以為她要找他說什麼話,便策馬到她車簾邊上。
“怎麼了?”
“二哥……”陳文心果然開口了。
“你能不能走開些,我想看看外頭的風景。”
陳文義:“……”
他面色一僵,直接策馬到了馬車前引路。
皇上一口茶水幾乎要噴出來。
他還以為陳文心跟她這個二哥是多要好呢,看來不給面子的對象,不單純是他啊。
“夫君,你看!”
他們約定扮成到江南采買的商販,皇上和陳文心是夫妻,兩個大學士是賬房先生。
李德全和小李子,白露和白霜就是伺候的下人。
陳文義和侍衛們,自然就是陳文心的哥哥帶著的家丁護院。
所以陳文心到了外頭就改口叫他夫君。
皇上放下了茶盞,湊到她腦袋邊上,透過車簾那個小縫往外頭看。
只見馬車已行到京城郊外,此處水田環繞,花草茂盛。許多身著春裝的女子,在水邊采花祭祀。
“是了。今兒是三月初三,女兒節。”
皇上看著她一臉新奇和羨慕,便問:“你也想去麼?朕命馬車停一會兒就是了。”
陳文心正高興,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搖了搖頭。
“不好,二哥說今日要在永清縣南哥驛投宿。耽誤了時間,走夜路就危險了。”
皇上的安全是第一位,這些玩樂的事兒,有什麼要緊。
按照大清律例,夜晚宵禁后還在外頭行走的,是要受到盤查的。
微服私訪應當隱瞞身份,若是夜晚行路被盤查了身份,反而麻煩。
皇上點點頭,夸她想得周到。
他正想怎樣彌補她一番,聽得外頭李德全的聲音道:“老爺,舅爺給夫人采的花兒,送進來嗎?”
陳文心聽到這些稱呼哈哈大笑,今天剛出宮,她一時還很不習慣。
“哈哈哈,送進來吧。”
原來剛才陳文義被嫌棄擋了她的視線后,就知道她在看河邊女子祭祀。知道她是個愛花的性子,便去摘了許多花回來給她。
李德全打開了一扇車門,手捧一扎用帕子系住的野花送了進來。
紅的是野山丹,紫的是木槿花,白的是狼尾花。
“夫君瞧瞧,比家里的好看不好看?”
陳文心看多了宮里的家花,此時看這些野花別有興味。
宮里的花都是精心栽培的品種,如牡丹富麗端莊,薔薇嬌艷大方,秋菊燦爛奪目。
美則美矣,失了天然的野趣。
皇上點頭,“野花別有野花的美,雖然小些,堅韌得很。”
他看著陳文心,忽然深情款款道:“我覺著,你就像野花。”
噗。
野花這個詞,是夸人的嗎?
前世有句歌詞里唱的,路邊的野花不要采。野花二字,指的是外頭來路不明的女人。
皇上說她像野花,啥意思?
第八十九章 永清縣
皇上笑道:“從第一次見著你,朕就覺得你和旁人不同。你不是養在深宮內院里的那些花兒,美則美矣,失了本色。要說家里哪種花配得上你,那就是未經修剪的白梅吧。”
自然而然,絲毫不矯揉造作。
“夫君謬贊了,妾身愧不敢當。”
她拿腔拿調,一句話說得和唱曲兒似的。
皇上被她逗笑了,道:“花雖好看,只可惜摘下來就活不得了。再過一會子就要枯敗了。”
“未見得。”
她從皇上的身后抽出一本書,皇上不知她要做什麼,忙道:“那是宋朝的孤本。”
孤本?聽起來很值錢的樣子。
她放下那一本,又拿了另外一本,“這本呢?”
“這是朕的枕邊書。”
皇上的枕邊書,不就是《資治通鑒》嗎?
這本書皇上都看過多少遍了,居然還要帶出來微服私訪?
這是不是就像有的人有戀床癖一樣,出門要帶著自己的枕頭才能睡得著。
她撇撇嘴,“這本書封皮硬得很,借來壓壓。”
只見她把一枝山丹放在書皮下,鋪展開花瓣。用手指摩挲了花瓣好幾遍,才讓那些細小的花瓣保持到最好看的姿態。
而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書皮合了上去。
“好啦。待過些日子,這花兒干了,就不會凋落了。”
陳文心把《資治通鑒》又放回了皇上的那一摞書里,讓其他的書再壓壓,花瓣脫水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