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頭磕到地上,“奴才該死!”
“滾下去!”
陳文義嘴角微微翹起,他看得出來,李德全是故意弄翻茶水的。
皇上是個明君,他生氣的時候不會責罵臣屬。但是一口氣憋在心里不發又氣悶,只好罵罵奴才來撒氣。
李德全看出皇上生氣了,故意漏出個錯處來,叫皇上罵他。
宮人們都知道,皇上越是罵誰,就越是抬舉誰呢!
只看李德全和小李子師徒倆就知道了,被皇上罵的最多的是他們,在宮里地位最高的宮人也是他們。
當然,妃嬪和臣屬要是挨罵,一般是來真的。
比如皇上曾經在清華園里寫過一封斥罵佟貴妃的信,并同時收了她的鳳印去了主理后宮之權。
陳文義想起了呂宗,他也算是臣屬中的例外吧?
皇上罵他,單純是嫌他丑……
皇上罵了李德全幾句,心情舒暢了些。
想著這賈如珠只是斂財的話,不至于要殺害同僚。
有陳文義和濟南府知府并一眾府官,再有賈麟原的口供,很快就羅列查實了賈如珠的罪證。
縱容唐三欺壓百姓,借修河堤占據集市,搜刮民脂民膏。
德州下轄二十七個鎮,幾乎每個鎮都以治河或是其他各種名義占據集市,收繳所謂例銀。
正是因利益不均,他派手下謀殺了前任縣尉。
其中許多罪證,都在賈麟原手中握著。
“可見這賈麟原也不是同流合污之輩,他明面上不敢違抗,暗中收集齊了賈如珠的罪證,等待合適時機檢舉他。”
還未等到,皇上就來了。
皇上這才略微寬了心,他叫這賈如珠氣得不行。
山東比鄰直隸,皇上離京南巡的第四站便是德州。
天子腳下,這賈如珠竟敢如此膽大妄為,眼里可還有他這個皇上?
還是他眼里,只有他所謂的佟國丈?
皇上大手一揮,“王卿,速速替朕擬旨查辦這賈如珠。”
陳文義攔道:“皇上三思。賈如珠條條罪行均查有實證,交濟南府查辦也難逃死罪。皇上若此時擬旨,各地皆知皇上的行蹤。”
“皇上接下來到的地方,就再也查不到錯漏了。這倒罷了,只怕皇上的行蹤越多人知道,將會影響皇上安危。”
皇上一聽此話也有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話雖如此說,只是此刻不明旨查辦這賈如珠,難消心頭之恨。
王熙也勸道:“皇上的安危事大,此人不如暫交濟南府查辦,料想知府不敢包庇。臣所擔心的還有一事……”
“什麼事?”
王熙拱手,“方才勤嬪娘娘派人來報,皇上正和陳將軍談話,臣便出去聽了娘娘的吩咐。”
想必是剛才皇上發怒之時,李德全沒注意到陳文心派來的人。
她平時都要睡到至少八點才起,今兒怎麼一大早就起了?
想到陳文心,皇上的面色不自覺就緩和了下來,“她說什麼了?”
“娘娘派呂太醫去看望昨日被打傷的老者,原來那老者就是賣易頭餅的粗壯漢子的老父。那漢子得知昨日是呂太醫救治了他老父,感恩戴德,說了許多關于這賈如珠的事兒。”
“這賈如珠狗膽包天,竟然對外宣言治河是皇上的旨意,占了集市要怪只能怪皇上。他一個小小地方官豈敢違抗圣意……”
王熙說到后頭越說越小聲,眼見皇上面色難看,忙又把陳文心抬出來,“娘娘說此話非同小可,不可教這等貪戾之輩壞了皇上萬世英明。”
陳文心一夜把那挨打老者的事掛在心上,一大早就起身,叫白露請呂宗同去看望那老者。
她還特特叮囑呂宗,給那老者留下些后續養身的傷藥,又叫白露拿些銀子給他。
白露傳回來這話后,她暗道不好。
皇上最是看重民心的,常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賈如珠這東西這樣敗壞皇上的名聲,要是引起什麼暴亂,最后受害的還是無辜百姓。
陳文心自己沒有親自來回稟皇上,為的是后宮不得干政這句話。
反正那賈如珠的罪行是鐵板釘釘,具體如何,皇上事后自會告訴她的。
皇上十分感動,陳文心竟然為了這個,放棄了她最愛的懶覺。
就連王熙等人都十分佩服陳文心,她不僅能愛護尋常百姓,還能慧眼明辨,維護皇上的名聲。
從前朝中也有過謠言,道這勤嬪娘娘狐媚,以色侍君。
如今看來,不是無風不起浪,而是謠言不可信。
勤嬪娘娘啊……
當真是賢良。
黃機稟道:“德州縣城原先的市集的確是靠近河岸,被征用于貯存臨時防洪的沙包土袋。”
“微臣觀測過整個縣城的布局,如今最適宜做集市的地方,就是孔家酒樓所在的那條主街。”
“依照布局,主街完全可以設到臨街,那里道路寬闊,房屋齊整。”
皇上點點頭,“就依黃卿之言,此事速速辦來。不僅是德州縣城,還有下屬所有的鄉鎮,都必須把集市重新規劃出來。”
他又皺了皺眉,“單是如此,還不夠。”
陳文義道:“可請濟南府知府出面,張貼告示。著重筆墨寫明,占用集市而不另劃地點,乃賈如珠斂財之手段,并非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