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咱們商量好的說辭嗎?各位大人可不能不救我啊!
被他看著的幾位大人紛紛別開了目光。
靳輔瞪了他們一眼,道:“皇上舟車勞頓,不如先稍事歇息。壩上有臣在,必定時時留心。”
皇上點頭,“蘭襄那河中取人的法子雖好,對下懸之人的體力要求甚高。安排人手之時,務必擇勇武健壯之人,否則救人不成反受其害。”
“皇上放心,臣謹記。”
皇上一行走一行和靳輔說話,“朕在宮中常常看你的治水奏折,并和諸位大學士商討其中可行之策。”
“紙上談兵畢竟不如實地勘看水情,朕今日所見這水情之兇險,只恐堤壩潰爛處,不足以久持。”
靳輔道:“沿河各處潰堤、水壩并人口密集處,皆有屯兵日夜輪班查看。險惡低洼處的百姓也已暫時遷居高地,臣一定能盡快修好潰堤。”
陳文心見眼前只有靳輔,其余官員都被皇上甩在身后。王熙等人與她一路南巡而來,甚是熟悉了,也不必避忌。
她想了想便道:“既然沖毀民房數目之多,不知如今流離失所之百姓皆居于何處?”
皇上下意識地更注重河堤工事,減少災難再起是最重要的,但是已經受災的百姓也不能置之不理。
靳輔稟道:“如今皆由官府出面,安置在寬闊的鄉紳宅邸,或是在山坡高地處搭建臨時篷屋。”
“只恐宿遷縣城中還可如此,到偏遠鄉村還有官府出面安置嗎?”
陳文心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關鍵,皇上聽了也皺起眉頭。
靳輔無言以對,皇上也不會把這事怪到他頭上。
他名為河南巡撫,擔著治河總督的實務,能把治河之務辦妥便是大善。
安置本地災民這些事,是該地方官來管的。
第一百零四章 榮幸之至
皇上與陳文心等人策馬回到靳輔的別院,陳文義留下了余杰和一部分京中帶出來的好手,在河堤上幫忙救人。
一眾官員沒有敢跟著皇上回來的,他們目送著皇上策馬離開,自己都留在堤壩上。
靳輔的官邸并不在宿遷,這處他暫住的院子足也有三進大,原是本地一個商賈置辦的。
靳輔的東西都搬到了二進院中,內院留給了皇上和陳文心。
陳文心未免替那位靳老大人擔心,瞧他那衣裳便知是在堤上監工許久了,他那樣的年紀,身體吃得消嗎?
她給皇上倒了一杯茶,這院里的陳設都不華麗,茶具也不過是青瓷縷金花的。
“玄燁一向憐貧惜老,怎不叫那靳老大人也回來歇歇呢?”
皇上方才還皺著眉思索,這會子一口茶含在口中幾乎要噴出來。
“你說,哪位靳老大人?”
陳文心不解道:“還能是哪位靳老大人?不就是靳輔嗎?”
皇上放下青瓷茶盞啞然失笑,“念念可知,那靳輔不過三十六歲,還比黃機小一些。”
這回輪到陳文心的表情古怪了。
“怎麼可能呢?我看他不到六十,也有五十上了!”
皇上看她是認真的,并不是故意在逗他發笑。
細想來,這回再見到靳輔,他的面皮確實黑了許多,又粗糙了許多。
大約是常年在河上監工修筑,風吹日曬所致。
她搖頭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呂宗今天那麼高興,一直憋著笑!”
呂宗是看到靳輔那黑糙面皮,慶幸有人跟他一樣丑了嗎?
呂宗雖丑,還是看得出是個未及四十的人。靳輔雖不丑,看起來卻像是五六十歲的老漢。
這二人之間美丑與否,實在難以評說。
皇上久違地笑起來,笑過后又摸著她的腦袋嘆道:“朕心里急得什麼似的,你還有心思在這逗朕發笑。”
陳文心哪里是有意逗他,她真的是不小心的……
“現在著急也無用,靳……靳輔,有他負責,玄燁還信不過他嗎?”
皇上搖頭,“非是朕信不過他,只是你今兒也看到了,那些地方官都是什麼樣子。兩江之地怕是過于富庶了,把地方官都養得安逸了起來。”
為了圖安逸所以把災情說小,不顧百姓的死活,只求官位穩當。
靳輔與他們不同,但他一個人,沒有地方官員的支持,不好辦事。
瞧今日靳輔和他們之間的架勢,恐怕是針鋒相對已久了。
皇上道:“這靳輔治河是一把好手,只是人情世故上太過尖銳了些,不懂圓滑。”
“若非如此,黃河洪水沖毀明祖陵那回,也不至于沒個人替他說話。”
靳輔看不慣那些官員貪圖享樂,全都寫在他那張黑臉上。
那些官員何嘗不是,看不慣他過于勤勤懇懇,反襯得他們都是慵懶無能之輩。
陳文心若有所思,“在德州那回,玄燁說水至清則無魚,我這回信了。”
宿遷的重災,要想解決,還是要靠那些“污水”。
“朕意欲明日沿黃河,下巡至桃源縣。蘭襄留下保護你,你就在這里等朕回來。”
皇上巡河,地方官員都會跟隨圍繞,安全方面她倒不必擔心。
縣城的路況還好些,真要沿河下到鄉村地方,恐怕只會看到更慘烈的景象。
陳文心沒有堅持要跟去,皇上是去辦正經事,帶個嬪妃在身邊,也不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