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街頭在夜幕初臨時熱鬧非凡,街上彌漫著一股誘人的鹵香味。
陳文心循著那股子香味看到了一處小酒肆,招牌掛著陳西樓茶干。
這不就是她想吃的那個茶干嗎?
李德全還來不及用銀針試毒,陳文心已經叫小二裝好了一袋子,就著牛皮紙袋吃了一口。
“真香!”
她自己吃了一口又要分給皇上,發現李德全的面色十分古怪,這才想起來他的銀針。
她當即轉了個身,把手里的紙袋遞給陳文義,“二哥吃!”
皇上尷尬地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忙吩咐小二,“再要一碟到這桌來。”
“好咧!”
小二似乎看出來了,這行人身份不同一般。
只有那清秀的矮個男子不拘小節,像普通老百姓一樣就著紙袋就吃。
可惜了啊。
小二看著那和他生得幾乎一模一樣的高個男子,心中暗嘆。
這同胞的兩個兄弟,生的一樣俊秀。那高個的瞧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這矮個的……
倒像是貴婦人養得面首似的,看起來女里女氣的。
眾人哪里知道這小二的想法,他們坐到桌旁吃茶干配清茶。
這清茶雖淡,陪著鹵香的茶干倒正好。
當這時,一乘輕紅軟紗的小轎,停在了小酒肆旁邊。
轎上下來一個衣著艷麗的女子,她披著輕薄的紗衣,隱隱約約地露著胳膊和胸口的大片皮膚。
--這身打扮,顯然是個青樓女子。
那女子身旁跟著一個小婢女,上前和那小二買茶干。她自己卻站在那里,覷著眼往他們這處瞧。
陳文心見著了,噗嗤一笑,“你們猜,她是不是看上咱們在座的誰了?”
皇上氣度非凡,陳文義俊朗瀟灑,陳文心清秀文雅。
那覷著眼的青樓女子,會是在看誰呢?
李德全也看向那女子,雖然他知道她看的肯定不是自己。
揚州此地有種特色,名為揚州瘦馬。
老鴇先出資把貧苦人家中面貌姣好的女孩買回后調習,教她們歌舞、琴棋書畫,長成后賣與富人作妾或入秦樓楚館,以此從中牟利。
因貧女多瘦弱,“瘦馬”之名由此而來。
眼前這女子,顯然就是揚州本地特產之一了。
那女子似乎察覺到眾人注意她了,有些羞赧地低下了頭。而后很快又抬起,拋來一個嬌媚的勾人眼神。
最難消受美人恩,陳文心笑道:“這可如何是好,美人如此多情,我等就視而不見嗎?”
皇上白了她一眼,淡定地吃茶干,“自然不可,不如你去?”
她一時語塞。
坐著看呢,她是個瘦弱些的白面小生,還有幾分俊秀。
一站起來姑娘估計就看不上她了。
她的個頭在女子中算是中等,在男子里卻可謂奇矮。
--尤其是在皇上和陳文義的襯托下。
她正想說皇上是有婦之夫,讓單身的陳文義去招呼一下那姑娘。
沒想到那姑娘自己,就朝他們所坐的地方走來了。
“奴家紅柳,給諸位公子見禮了。”
自稱紅柳的女子有幾分定常在的纖瘦體格,豐潤的紅唇妖嬈萬千。
她婷婷裊裊地上前施了一個福禮,一起身,眼波在眾人之間流轉了一圈,最后落在皇上身上。
“諸位公子眼生得很,怕不是揚州本地人罷?”
李德全答道:“我家老爺是京城人氏,此去到江南販貨。”
他一行說一行站起身來讓出自己的座位,“姑娘請坐。”
那女子微微頷首便坐在了李德全的座位上,略作羞澀狀,“紅柳與幾位公子一見如故,故而冒昧上前,還請幾位公子見諒。”
她口中道的是幾位公子,說話的時候卻始終瞧著皇上。
可見青樓女子多是實利主義者,比起哪個男子生的好看,她們更在意哪個男子有權有財。
皇上周身自帶“老子天下第一”的光環,就連胖賊這死狗都知道要巴結皇上。
這紅柳是青樓女子,最會察言觀色,能看出皇上是他們幾人之首也不足為奇。
皇上淡淡一笑,“無妨。姑娘風姿,我這位小弟很是贊賞。”
他說話的時候手一指陳文心,叫她猝不及防。
她哪有很是贊賞啊?
這紅柳雖然妖嬈嫵媚,姿容不及定常在多矣。
她并非贊賞,只是好奇。
紅柳看向陳文心,伸出染著艷麗鳳仙花的手指,以手掩口地笑了。
“這位姑娘扮起男子來,險些連紅柳也騙過去了。”
陳文心不禁納罕,“紅柳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紅柳笑道:“妾家在秦淮河畔煙云館,自十四歲至今,所見人事不在少數。”
“姑娘與身邊這位公子,”她一指陳文義,“容貌相似,氣韻相合,旁人一看便知是一家子骨肉。”
“然則雙胞兄弟中,從無一個風神朗俊,一個卻如此矮小瘦弱的。妾想來想去,也只有可能你是女子了。”
陳文心想到方才那小二看著她,一臉惋惜的模樣。
要叫那小二聽到紅柳這番說法,不知會多麼汗顏。
紅柳道:“妾姿容鄙薄,哪敢讓姑娘贊賞。
方才這位公子所言,分明是哄我呢!”
皇上聽她說話有趣,也笑道:“失禮了。”
紅柳美目一轉,在陳文心和皇上之間打量了一番,“不知諸位是何等關系?妾只恐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