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知道了。”
她留在陳文心床邊照顧她,本想叫柳嵐先回去休息,看柳嵐的樣子,似乎是不想走的。
她也不想開口讓自己大哥尷尬,雖然他們總是吵架鬧別扭,她心中也對柳嵐有怨氣。
但那畢竟是她的親大哥。
他為了反清復明的大業,離開了南明的安穩地,帶她來到了揚州潛伏下來。
原是為了打探滿清朝廷中的事,好尋找時機反攻。
沒想到天賜良機,竟然讓他們等到了康熙南巡。
大哥已經三十了,還未娶妻。
他真的很辛苦,為了家國百姓,付出了太多。
這一切不僅是為了他們為抗擊清軍而死的父親,也是為了自己心目中的信仰。
假如陳文心愿意,她也希望,她大哥能早日成家,給柳家傳宗接代。
第一百二十章 開窗
陳文心從昏睡中醒來,只見紅柳和柳嵐二人都守在她的船艙之中。
她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她的一雙眸子極大,極美。
瞳仁漆黑,與眼白的純凈形成鮮明的對比,顯得十分好看。
此刻那雙眸子卻無神地放空,淚水自眼眶中無聲地滑落。
她就像一只精致的雪娃娃,堆雪人的孩子都回家了,留她一個人躺在孤零零的荒野。
等到明天太陽一升起,她就會融化消失。
柳嵐不忍心地狠狠別過了頭。
看來,她對康熙是真的有情誼的,并非只是貪圖權位虛榮。
她的模樣,不是為自己失去利用價值而驚慌失措。而是被自己心愛的男子拋棄的,那種絕望。
他看過這種表情,在多年前,他的親妹柳紅的身上。
他看向柳紅,后者咬著唇,走到了陳文心的床邊。
“你是不是都聽見了?”
她望著紅柳,瑟縮了一下,而后輕微地點點頭。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道:“皇上走了,我已經沒有價值了。你們,會殺了我嗎?”
她果然是都聽見了。
這話換做她剛被劫持來的時候,她肯定不敢說。
可見她如今是破釜沉舟,早就沒了生念了。
柳嵐見她纖纖弱質,若是失了生念,恐怕這一病就再也好不了了。
他忙道:“我們不會殺你,要殺你現在就可以,何必給你熬藥?”
陳文心的眼中閃過一點光芒,紅柳把藥端給她,她似乎還有些懷疑地聞了聞那藥。
“是人參的味道。”
她面上露出了一絲虛弱的笑容,似乎聞到人參的味道,才真正放心他們不會殺她。
她此刻人在他們手中,要殺她一刀便可。
就算用毒藥殺她,誰又會在毒藥之中放人參,這樣地暴殄天物呢?
見她終于露出了一些喜色,他們也可以放心了。
待陳文心喝了藥,柳嵐站起來道:“你先歇息吧,若有什麼事,就朝門外叫一聲。”
他難得說話這樣柔和,陳文心捂著胸口咳了兩聲,道:“柳大哥……”
他心頭一顫。
自己挾持了她,她不恨他嗎?
不恨她讓她失去了尊位和榮華富貴,甚至自己的夫君嗎?
她這樣叫他,讓他不禁又喜又愧。
“我因素來體弱,常常得風寒。從前大夫說過,風寒之人應當開窗透氣……”
她望了那木窗一眼,“可不可以,把那扇窗戶打開呢?哪怕打開一點點也好。”
柳嵐點點頭,“老二是個赤腳大夫,也不懂得這些,委屈姑娘了。”
陳文心頷首,“多謝。”
待他二人離去,陳文心露出了一絲苦笑。
她知道,皇上是不可能真的離開的。
所以她的暈倒是裝的,她從偷聽他們的對話中知道,那個二爺是個赤腳大夫,根本看不出來她是裝的。
悲傷,絕望,都是她的偽裝。
哪怕皇上對她沒有顧念之意,陳文義也絕對不可能放棄她。
她是自己嫡親的哥哥,與她心有靈犀,她絕不會相信連陳文義也會放棄她。
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繼續南巡是一個煙霧彈,實則是為了讓柳嵐他們掉以輕心,露出破綻。
她對于欺騙柳嵐兄妹,是心懷愧疚的。
利用別人對自己的善意,這是她從前最不齒的,也是不屑為之的。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多麼天真。
在性命難保的時候,有什麼是人做不出的?
柳嵐他們挾持她在先,她為了自保而欺騙他們。
這實在,非她所愿……
柳嵐走出房門前,最后看了一眼陳文心的神色。
她若有所思,雖然得到了自己不會殺她的保證,還是顯得有些哀傷驚恐。
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來說,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最親近的人,會這樣輕易拋棄她。
這太殘忍了。
柳嵐走到自己暫住的船艙,他的船艙原是陳文心住的那個。
為了安置陳文心,自己便挪過去和二爺同住。
他輕聲道:“老二,你好歹是讀過那麼多醫書的,風寒之癥要開窗透氣,有這回事麼?”
那二爺一拍腦袋,“哎呀,有有有,我給忘了!你讓陳姑娘那樣憋在船艙里,怪不得她的病一直不好!”
柳嵐放心了些,按住他道:“還是這樣毛毛躁躁,放心,我已經讓人去把那扇窗子外頭的鎖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