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二爺道:“不過什麼?”
柳嵐淡淡一笑,“不過,那扇窗,會像她的房門一樣。”
陳文心的房門沒有上鎖,卻是時時刻刻有人監視的。
二爺不禁冷然,他還以為柳嵐待陳文心是真心實意地好。
原來,他還是不忘試探她,監視她。
那樣一個病弱女子,還能有什麼力氣耍花招不成?
何況,康熙都走了。
他不禁嘆道:“柳大哥,我看你啊,就是這樣所以三十歲還娶不到老婆。”
連自己喜歡的姑娘他都要百般試探,怎麼可能會有姑娘喜歡他嘛?
平心而論,柳嵐是將門之后,一身好武藝,又足智多謀。
他生得雖不如陳文心的那個哥哥那樣俊秀,但也五官端正,英氣勃勃。
這樣的男子,本不該打光棍啊……
柳嵐白了他一眼。
“再胡說,就罰你去看窗戶!”
“我才不!”
二爺一躍上了床鋪,“叫李三去。”
柳嵐也不再和他斗嘴,他早就安排了人去替陳文心卸鎖,并且著人暗中盯著那扇窗戶。
陳文心跳窗逃跑,應該是不可能的。
船在水中,陳文心不識水性,進了水不過是死路一條。
如果里面丟出來什麼異物,必須馬上撈出來給他。
哪怕里頭飛出一只蒼蠅來,都必須嚴加查看。
他冷厲的眸子微瞇,期望陳文心,不要有什麼動作。
他是真心憐惜她的處境,也喜歡她的天真美貌,性情剛烈。
但他不會被一個女人迷失心智,而忘了自己真正該做什麼。
如果陳文心沒有異動,他會帶她回到南明去。哪怕給不了她榮華富貴,最起碼能給她一世安穩。
如果她真的想給滿清朝廷那邊傳遞什麼消息,那麼他……
他眸中閃過一絲冷色,很快地消失在了夜晚的晦暗燈火之中。
陳文心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見了那木窗外頭輕微的聲響。
想來,是柳嵐聽了她的話,替她把木窗上的鎖卸下了。
那響動聲停下之后,陳文心趿著鞋,披上了一件素色的披風,走到那窗前。
江風透過木窗吹進室內,空氣一下子清新了起來,讓人心情舒暢。
她看向幽靜漆黑的江面,僅有遠處高山上有隱隱約約的星火。
那大約是寺廟里的香油燭火吧?
她忽然想到一首極其應景的古詩,清了清嗓子,覺著自己的鼻音還是很重。
這并不影響她的詩興,反正又沒有別人聽見。
她輕聲念道:“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因著嗓子沙啞,她念的停頓了好幾回。
鼻音使她原本清麗的聲音顯得十分稚氣,她念的詩又淺白,聽起來倒像是孩童學詩一般。
質樸天真。
躲在暗處觀察的柳嵐不自覺地露出一個微笑,他身邊的男子看得直發傻。
“柳大哥,你為什麼突然這樣笑?”
那男子悄聲問著,不知是江風吹得還是什麼,他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柳大哥,笑得也太詭異了……
他平時都一副苦大仇深的臉,今兒大半夜的好端端笑起來,多瘆人啊。
柳嵐絲毫沒發覺自己竟然在笑,他連忙收斂了神色,正色道:“沒什麼,你繼續看著吧。”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小木窗的位置,輕聲走回了船艙。
陳文心念完了那詩,又欣賞了一回江上的夜景。
而后她把窗輕輕合上,只留了一道小縫通風。
最后她躺到床上,似乎覺得有些冷,便用被子蒙住了大半張臉。
在被子里,她神色清明,目光透著寒意。
--她才不會以為,自己方才念的詩真的沒人聽見。
那只不過,是為了使暗中監視之人,對她失去防備罷了。
她每日躺在床上養病,柳嵐或是紅柳,他們的一舉一動,她都要重復思考千百回。
她自己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她也要推敲上無數遍才敢做。
柳嵐會輕易地對她失去防范之心嗎?
一個深深潛伏在揚州的南明子民,如果他能如此輕信他人,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對自己有好感是真,不會完全信任,也是真。
所以她有意提出開窗這個要求,給柳嵐試探她的機會。
而柳嵐在自己意料之中地果斷答應了。
他正是想借這個窗戶,來試探陳文心是否會想逃離,甚至出賣他們的蹤跡。
她怎麼會那麼蠢呢,明知道船上有那麼多他們的人,她又豈會以為隨便丟個什麼東西出去,就能被皇上的人撿到?
而被他們看到的幾率,卻很大……
既然柳嵐想試探,她就演出一場無害來給他看。
在這里的每一天都要步步思慮,這完全不符陳文心的性情。
她從來沒有覺得如此耗腦力。
哪怕在后宮之中面對那些勾心斗角的嬪妃,她也不曾費過什麼腦子。
有皇上的保護,她樂得當個傻白甜。
也不知道皇上和陳文義,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她?
在他們救到她之前,她需要保證充足的睡眠。
陳文心合上了眼,在重重思慮之中,漸漸睡著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珍珠衣
揚州城府衙之中,身著便服的皇上面色鐵青,眼底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