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后頭的皇上嘆了一口氣,握緊了陳文心的手。
“不必再聽了,此事無須再審,朕無半分懷疑了。”
陳文心拍拍他的手,微笑道:“既然來了,不如就聽完吧。”
紅柳被帶回牢中,接著又提審了其他人,最后是赤腳大夫二爺。
陳文義同樣用話來激他,那人稱二爺的男子笑道:“大人,你生得這樣風流俊朗,恐怕有很多女子前赴后繼吧?”
陳文義見他死到臨頭還有心情笑,也陪著他笑道:“是啊。你生的也不差,彼此彼此。”
二爺笑著擺擺手,“大人知道紅柳是什麼身份吧?她所居的煙云館里,除了她還有四個美貌女子。柳大哥每月至少要去煙云館接頭兩次,可他從來沒有碰過里頭任何一個姑娘。”
“你覺得,這樣一個為了反清復明的事業近乎瘋狂的男子,他連送上門的青樓女子都不要,會去強要一個愛護百姓的仁義女子嗎?”
他坐在椅子上攤攤手,“沒錯,我承認你妹妹很美。可柳大哥從來不殺好人,你妹妹當初和柳大哥吵了一架,柳大哥氣得差點拔刀殺了她。”
“雖然,弟兄們都是因為她報信而死的,但我不會否認,她的確是個有仁心有烈性的女子。”
二爺是這些人里面,最想得開的一個。
也許他一向是這樣的放縱不羈,臨死之前,也不會露出什麼嚴肅正經的神情。
陳文心聽著他這些話,不禁有些感動。
皇上握著她的手,感覺到她手抖了抖,便看向她。
陳文心輕聲道:“此人是逆賊團伙中的赤腳大夫,雖然醫術不高,我這條命,也算是他救回來的。”
原是如此。
皇上點點頭,“朕聽他方才的話,還算明理。難得他這樣通達,不像柳嵐兄妹,把一切都怪在你頭上。”
柳嵐正是怪陳文心,才有意在皇上面前誣陷她的清白。
所有人的證詞皇上都親耳聽見了,其中并無矛盾錯漏處。
比如對于柳嵐此人的為人,眾人的描述皆是品格端正,不近女色。
陳文心住在柳嵐的船艙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釋,那是柳嵐有意誤導,實際上陳文心住進去后柳嵐是一直跟那個二爺同住的。
這一點所有人的證詞都能證明。
誤會盡皆消除,皇上對陳文心深感愧疚。
他是糊涂了,因為旁人的話懷疑陳文心。
可他不敢輕信,女子的清白,關乎皇上的顏面。
更關乎皇家血統的純正,不容混淆。
如今證據確鑿,皇上總算松了一口氣。
審問逆賊的陳文義更是松了一口氣,幸而陳文心告訴他,要他干脆直接坐實此事。讓那些逆賊以為他是要陷柳嵐于不義,那些逆賊自然會替柳嵐維護。
假如他露出半分要那些逆賊,替陳文心證明清白的意思。四個人里面,哪怕有一個人看出來,故意應和柳嵐的話。
那陳文心的不貞之罪,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走到審訊室背后的屋子里,只見皇上和陳文心兩人正攜著手,說些悄悄話。
看來誤會是徹底解釋清楚了,那他也就放心了。
陳文心見著他,忙道:“二哥,你來的正好。”
她對著陳文義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福禮。
“念念謝二哥,還我一個清白。”
從她出生至今十五載,還從未給陳文義行過這樣的大禮。
陳文義一愣,隨即有些鼻酸,忙把她扶起來。
“你我是親生兄妹,說這些做什麼……”
皇上看著有些愧疚,從頭到尾,懷疑陳文心清白的人,不就他一個麼?
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
還有陳文義,當初春獵在京城北郊的帳篷中,他敬自己的那一杯酒。
那不是以一個臣子的身份,而是以陳文心哥哥的身份。
他把自己唯一的妹妹交給皇上,如今看見她受這樣的委屈,會不會失望?
皇上心里像打翻了膳房的桌案,那些鹽啊糖啊,都撒在他心上,五味雜陳。
陳文心轉過頭來看皇上。
她對皇上笑道:“請二哥先送皇上回去,我有些話,想和紅柳說。畢竟,她親身照顧了我這些日子……”
皇上知道她一向善良,知恩圖報,便點頭允了。
“你只在她監牢外頭坐著說話,不可親近。朕怕她傷了你。”
陳文心點點頭,“放心,我只和她說說話便回。”
皇上替她整了整披風,便和陳文義一前一后地離開牢房。
快走到大牢的大門之時,皇上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住了腳步。
陳文義原本走在他身后,見他停下,自己也只好停下。
皇上定定地看著他,問道:“你覺著,念念真的是去見紅柳嗎?”
他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皇上所言是何意。
原來,他還是心存猜疑?
陳文義苦笑著,望著皇上自顧自向牢中返身的身影,不禁搖頭一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徹底釋疑
他心中懷著一股冷淡的怨氣,卻不得不跟上皇上的腳步。
果然,皇上徑直朝著關押紅柳的牢房走去。
--那間牢房中,只有紅柳獨自在內,并沒有看見陳文心的蹤影。
皇上的面上生出了慍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