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己,也不過和后宮女子一樣,善于使婦人心機。
只不過她的心機是先用在了柳嵐身上,而后,才用到了皇上身上。
如若可以,她多想永遠不用在皇上身上。
他是皇上,他是。
皇上……
她搖頭苦笑。
刑場上的柳嵐似乎感覺到了她炙熱的目光,他抬起頭來向邊兒上那座茶樓看過去,只見她纖弱的身影。
從在畫舫上第一眼見著她,不過短短十數日,她竟瘦成了這樣。
她竟然,會來看自己行刑。
她是恨毒了自己吧?
因著他的話,傷了她夫妻恩情,一身清白。
那些話一出口,他縱然后悔,也再也無法彌補。
他也是個男人,他明白。何況她的夫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往后的歲月之中,她會不會一直恨著自己?
如果可以,就一直恨他吧。
能夠讓她銘記,自己這一生,也算是死而無悔了。
他最后悔的,就是帶自己的妹妹紅柳來到揚州。
她姓柳,叫柳紅。
不會再有人知道。
臺下的看客那麼多,他們只知道她叫紅柳,是個妓子。
何曾知道她也曾有過單純善良的年少時光,也曾是衣食無憂的官家小姐。
不過,紅柳一生之哀今日都將結束。
而陳文心,她是否還要背負著自己所造成的罪孽,繼續痛苦地活下去?
那日她所說,是皇上雖然聽了眾人的供詞釋疑,但還有些無法確信。
他不知道的是,皇上偷聽過他和陳文心的對話后已經徹底釋疑,但她所恨根本不在此。
她所恨的,是皇上的猜疑。
她沒有被自己完全信任的人,同樣完全信任。
于她而言,這真值得大哭一場。
樓下的百姓開始歡呼起來,原來是行刑的劊子手上了臺。
絞刑架一邊站了一個差役,外有三個膘肥體壯的漢子上前,拿起了犯人身前的大刀。
監斬官看看天色,午時將至。
陳文心定定地看著柳嵐,二人的目光遙遙對視。
他蒼白干裂的唇一動,對著她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他說,恨我吧。
“午時到,行刑!”
監斬官拔出一支令箭,丟在了監斬臺下。
劊子手的刀在他脖子上比劃了幾下,而后刀抬起,眼看就要重重地落下。
陳文心冷笑,一字一頓地讓他看清。
你,不配。
骨碌--
他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到人群之中,那具失去了頭頸的尸首,從胸腔之中噴出大片鮮紅的血。
那血噴在臺上,噴在那把锃亮的大刀上。
陳文義早就掩住了她的眼。
“二哥,我不怕。”
那夜她被救,陳文義也掩住她的眼,告訴她。
這一回,她緩慢而鎮定地,將陳文義擋在她眼前的手拿開。
就讓她看吧,場面足夠壯烈,她才能銘記。
總歸--
她已經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平安喜樂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秘禮物
南明逆賊一案已落幕,陳文心的病也好了。
眾人可以繼續上路了,只不過不是繼續南巡,而是回京。
刺殺之事始終讓皇上心有余悸,陳文心也悶悶不樂的,南巡便就此打住。
當時百姓都以為皇上已經在龍船上去了蘇州,只有本地官員知道皇上還留在府衙之中,在調查逆賊的蹤跡。
似乎逆賊擄去了皇上身邊的一個大臣,但皇上對此絲毫沒有透露。
那些從京中調來的兵士由陳文義統籌,更是諱莫如深。
如今皇上真的要回京了,龍船又從蘇州駛回,百姓們便傳言皇上真是英明。
假裝離開來使逆賊放松警惕,待逆賊要離開揚州時一網打盡。
高,真是高啊。
至于陳文心的事,更是無人能知。
眾人重新登船向北,不過短短十數日光景,心境已不同了。
四月天氣暖和得緊,又是在南邊。陳文心病好了之后,出門便只著單薄春衫。
白露憂心道:“主子這回清減了許多,皇上瞧著都心疼得不得了。這是小李子送來的血燕,說是給主子補身子的。”
她想起從宿遷離開之后,皇上便是在這龍船之上告訴她,血燕可以補血養氣。
只要吃久了,她的手腳冰寒之癥便可好起來。
她笑道:“如今天兒這樣熱,我又不手腳冰寒了,還吃這個做什麼?”
白露忙道:“主子,這血燕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皇上特特命人從宮里送來的。不管手腳冰冷,單說補身子,也是極好的。”
她低頭看看自己,將春衫的袖子微微拉起一段,看著自己纖可見骨的手腕。
怨不得,進來眾人看她的神色,都躲躲閃閃地帶著憐憫。
他們只以為陳文心被逆賊抓走受了委屈,所以一下子消瘦成這樣。只是這話又不好提,怕說了讓她多心,以為皇上還懷疑她失節。
--皇上早就吩咐了李德全和王熙等人,這話萬萬不可外傳。
王熙等人那夜雖然沒有跟去畫舫,但他們是和皇上從京里出來的。
眼看著朝夕相對的勤嬪娘娘不見了,難道還能不知道地方官口中,皇上身邊被擄走的大臣是誰嗎?
他們冷眼看著陳文心這一病,看著陳文義審問眾逆賊為勤嬪娘娘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