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順境之時總是容易出昏招,這也是人之常情。
宜嬪今兒若不把這事嚷出來,自己默默吞了苦果也就罷了。
還是玉答應的手段高啊,借力打力。
她讓宜嬪受到傷害,還不能往外說。一旦往外說,對宜嬪自己的傷害就更大了。
而她玉答應未必會被查到。
高,實在是高明。
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皇上在宮中耳目眾多。
自己能查到的,皇上未必查不到。
他很早之前就和自己說過,覺得這玉答應有古怪,又怎麼會不探查她呢。
唯一麻煩的是,玉答應身邊這兩個貼身宮女,都是不太通漢話的。
就讓皇上自己查吧,皇上不問,她就不報。
她今兒來玉答應這,也是想來查訪查訪是否有異樣。
既然玉答應早有防備,只怕也查不出什麼來了。
兩人各懷心事,進到殿中,分上下次序而坐。
陳文心把手上的帕子交給白露,對玉答應道:“幸好你這兒沒有麝香味,也不必擔心影響你日后懷胎生子。”
玉答應道:“宜嬪娘娘從不往我嬪妾這兒來,都是傳喚嬪妾到正殿去說話的。”
她把手伸出,露出一截皓腕,上頭有幾道紅色的掐痕。
“這是宜嬪娘娘抓著嬪妾的手時不小心留下的,幸好那一回太皇太后命貴妃娘娘來相救,否則嬪妾也不知會落得如何下場!”
玉答應主動把宜嬪對她的針對說出來,倒讓陳文心有些驚訝。
難道她不該假裝和宜嬪相互敬重,來打消自己的嫌疑嗎?
她忽然想到,太皇太后讓佟貴妃出面壓制宜嬪,相救玉答應的事兒。
滿宮里早就傳遍了,她也瞞不住。
倒不如裝出一副可憐樣,來證明她只有被宜嬪迫害的份,毫無還手之力吧?
要不是她早就派小桌子安插眼線盯著她,恐怕也要被糊弄過去。
“讓本宮瞧瞧。”
陳文心關切地拉起她的手,細細地看上頭的指痕。
這指痕細小,看著確實是女子的手抓的。
看指痕消退的顏色來看,時間也差不多對的上。
她便關懷道:“可請太醫看過了?”
這痕跡看著猙獰,并未損傷到肌膚之下,實際上并不需要請太醫診治。
沒想到玉答應點點頭,“嬪妾見那海宏太醫常常往宜嬪娘娘那去,就順道請他來看一眼,若是不礙事也就罷了。”
一個被宜嬪欺負慘了的小答應,還有請宜嬪的保胎太醫前來看小傷口的本事。
以宜嬪的性子,她怎會允許呢?
陳文心抿了抿唇。
這玉答應似乎是知道她身邊有眼線,主動把找海宏看診過的事兒說了出來。
難道是自己想錯了,這陷害宜嬪之人,或許就是佟貴妃之流?
她忽然有些不自信了起來。
不對,方才海宏的反應,明顯是受了殿中誰人的提點。
偏偏永壽宮站在殿中那三個宮人里,就有一個和玉答應接觸較多的。
海宏也和玉答應接觸過,這會是巧合嗎?
反倒是佟貴妃那邊,并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玉答應不是無辜,那就是……
演技太高。
陳文心定定地看著她,后者同樣鎮定自若地回看她。
一個目光帶著探究和質疑,一個眸中帶著不懼和冷靜。
這種不懼,不像是清清白白的坦然,更像是做得天衣無縫的自信。
玉答應先移開了目光,她們倆再這樣對視下去,簡直有挑釁的味道了。
陳文心也移開了視線,轉去看屋中其他的物品。
玉答應的屋子并不奢華,除了一些蒙古特色的擺件以外,就是尋常的答應位分的物品。
陳文心也是在儲秀宮做過答應的,她很清楚答應的位分應該有什麼東西。
“這些蒙古擺件好精致,玉答應進宮的時候可沒帶這些吧?想來是太皇太后賞的麼?”
她站起來去撫摸掛在墻壁上的一架馬頭琴,琴首上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馬,看著甚是可愛。
玉答應也站起來道:“是,太皇太后說庫房里蒙古擺件也多,便分賞給了我們一批新入宮的蒙古妃嬪。”
“本宮彈過古琴,這馬頭琴倒是沒彈過。”
她說著,手指輕輕一撥那馬鬃毛做的琴弦,一聲沉悶的弦音響起。
隨著那弦音的響起,空氣中隱隱約約有種什麼味道彌散開來。
那味道很淡很淡,卻有一絲腥氣,若有若無地鉆到她的鼻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玉答應有些錯愕地看著她,“娘娘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許是剛才在正殿那邊麝香聞多了,覺著玉答應屋子里的氣味兒很好聞。”
這話是假話,她在正殿那邊一直是以帕子掩鼻的,并沒聞到多少麝香味。
玉答應屋子里這味道她也不喜歡,是很濃郁的花香。
這大熱天的,熏那麼濃的花香,聞久了不嫌膩嗎?
那馬頭琴上的味道更是古怪,也不知那股淡淡的腥氣是從哪里來的。
玉答應熏這麼多花香,是想掩蓋什麼味道麼?
眼見她這屋子里也看不出什麼來,陳文心略坐坐,便道:“本宮也就不打擾了,玉答應在永壽宮中自己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