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嬪是個禮儀嚴謹的人,她讓四阿哥叫陳文心的封號而非姓,是因為在宮中有封號的妃嬪比沒有封號的尊貴。
妃嬪沒有封號才會被人以姓氏相稱,好比佟貴妃,她是寧愿別人稱她為貴妃娘娘的。
因為模糊了姓,可以稍稍掩飾一下她沒有封號的尷尬。
四阿哥笑著拉著陳文心的手,“只有我叫陳額娘,哥哥們都叫勤額娘!”
他的意思就是,只有他和陳文心更親近,所以叫法更特別。
陳文心也替他打掩護,“四阿哥原是我還是陳常在的時候相識的,他一時改不了口也是尋常,我倒不覺著冒犯。”
她不能干預德嬪管教自己的兒子,這會讓德嬪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
所以她只是告訴德嬪,她不覺得受到冒犯。如果德嬪只是單純考慮她的感受的話,大可不必糾正四阿哥。
德嬪一笑,指著四阿哥道:“你啊,都叫你陳額娘寵壞了。”
從前德嬪會吃醋,怕四阿哥太過親近陳文心,而忘了她這個生母。
因為他幼時一直寄養在佟貴妃的承乾宮,和德嬪之間的關系一直不是很親近。
后來德嬪的七公主夭折,她就更加重視和四阿哥之間的母子關系了。
四阿哥會和她鬧別扭,陳文心也會教她一些討好四阿哥的方法,教她給四阿哥弄些他喜歡的甜食點心。
她對陳文心也就沒有從前那麼防備了。
現在皇上讓她給幾位阿哥當算學師傅,她就更要讓四阿哥和她多親近了,以免在學業上輸給其他阿哥。
今日也是四阿哥非要纏著她去翊坤宮,去找陳文心同去長春宮。
德嬪有這個心,又覺得陳文心失寵的原因還不知道是什麼,輕易靠近不太好。
她便讓宮人到翊坤宮附近留意,什麼時候陳文心要出門了,她們就找準時間從永和宮出來。
這樣又能和陳文心同往長春宮去,又不顯得那麼刻意。
四阿哥牽著陳文心的手,一路走一路和她說悄悄話。
“陳額娘,你最近心情有沒有不好?”
四阿哥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叫她一時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心情不好啊,應該,也沒有吧?
有些焦慮倒是真的。
“你看陳額娘給你們上課的時候,像心情不好嗎?”
四阿哥想了想,“臉上看不出來的心情不好,那就更不好了。”
四阿哥小小年紀,有時候天真無邪,有時候又能說出些叫她無言以對的話來。
這就是一個從小在深宮之中長大的孩子,那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吧?
對于后宮局面的敏銳嗅覺,這是每一個浸淫其中的人,都會漸漸掌握的本領。
她拉著四阿哥的手,微微一笑,“你相不相信,陳額娘什麼問題都能解決掉?”
四阿哥點點頭,“陳額娘不能解決的,胤禛快快長大,幫你解決。”
一個六歲的孩童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令她鼻酸。
也許在旁人眼中,她現在的處境并不好。
她卻不這麼認為。
她什麼都沒缺,冰山,最好的衣料,想吃的食物。
家人平安,生活悠閑自在。
唯一缺的,也就是一個男人而已。
誰說女子一定要靠男人?
什麼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都見鬼去吧。
她可是二十一世紀的獨立女性,怎麼會接受這一套論調?
皇上不來看她又怎樣,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不能叫人看笑話。
她至少在心理上已經贏了,那些少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后宮女子,哪里比得上她?
她就帶著這樣的想法,步入長春宮。
長春宮的太監高聲通報:“德嬪娘娘到,勤嬪娘娘到,四阿哥到!”
只見宮中張燈結彩,宮人往來不絕,手上捧著各色瓜糖點心。
因著今兒是惠妃生辰,皇上特許大阿哥能夠從阿哥所回來,為惠妃慶祝壽辰。
大阿哥回來,二阿哥就不干了,索性一起回來。
榮嬪一向和惠妃交好,又帶了三阿哥來賀壽,德嬪干脆就讓嬤嬤帶著四阿哥去找那三位阿哥玩了。
她們三人待要步入正殿,只見惠妃高坐上首金座,兩邊榮嬪以及定常在衛答應都到了。
還未及進殿,只聽得身后一聲極為放誕無禮的笑聲,“真是巧啊,本宮竟然和德嬪勤嬪一同到了。”
她話里毫無尊敬的意思,德嬪和陳文心不約而同地微微蹙眉。
這樣放肆的再沒有旁人了,也就是宜嬪罷了。
什麼一同到了,明明她們在前面,宜嬪是從后面趕上來的。
腳步遲疑了片刻,既然宜嬪都直接點著她們的名字了,不理她也太難看了些。
三人停住了腳步,在大殿之外稍稍轉身,迎向了宜嬪。
殿中之人都瞧著她們,期待一場好戲。
只見宜嬪趕上來笑道:“才在長春宮外頭遠遠就見著了,二位也不等等我。”
德嬪向宮門外掃了一眼,“宜嬪是坐攆轎來的罷?我們也不便等的。”
想著宜嬪坐在攆轎上,高高在上,她們站在地上,那成什麼樣子?
倒像她們是宜嬪的奴婢似的。
幸好剛才宜嬪遠遠看見她們,沒來得及趕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