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心從前還笑說,皇上可是這天底下最名貴的大夫了,非常人不可得皇上一診。
皇上現在細看這藥罐子,怕是看看這藥材是否妥當吧?
而皇上的目光,卻留在了藥罐子邊沿處新鮮的水漬上。
照理說,小太監從御藥房把藥提到翊坤宮來,這一路時間不短,把罐子里的藥不小心弄到罐子邊沿上也是尋常。
而到了翊坤宮之后,他在皇上面前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藥不會溢多少到邊沿上。
所以藥罐子邊沿的水漬,應該是路上留下的干涸的痕跡,而非新鮮的水漬。
皇上一開始就有些奇怪,呂宗吩咐御藥房煎藥送來,難道不知道皇上還在翊坤宮,他應該親自把藥送來?
再者,早前一次的藥是從御藥房取來放在翊坤宮小廚房煎的,為何這一次要從御藥房煎好提來?
現在是盛夏,煎好的藥經過這一路行走也不會冷掉。
所以皇上剛才沒有太在意這個細節。
直到他掀開藥罐蓋子,看見這新鮮的水漬,才隱約明白了什麼。
這個叫小杜子的太監,有問題!
皇上看得太久了,白露有些著急。
“皇上,先讓我們主子把藥喝了吧?藥要趁著熱喝藥性才好。”
她雙手抱起藥罐的兩耳,將罐子里的藥汁,倒到陳文心常用的那個琉璃小碗中。
皇上定睛一瞧,抓住了白露的手腕。
她的腕上,戴著一對陳文心賞賜的纏絲百結鐲子,一只是赤金打造,一只是白銀打造。
這對鐲子陳文心得的時候,大贊有趣。說這一金一銀的一對兒,倒比旁的那些同金同銀的,顏色相襯的多。
后來她賞給了白露,白露見自家主子這樣喜歡,便天天戴著給她瞧。
此刻皇上抓著她的手,她慌忙順著皇上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這兩只鐲子--
金銀纏絲鐲里,那只銀制的有一小塊地方微微發青,像是沾上了什麼東西。
“這鐲子主子喜歡的緊,奴婢一直悉心保養,怎麼會……”
她很快就領悟了過來,“皇上,一定是這藥,這藥有毒!”
銀針可以驗毒,南巡的路上,李德全是每用膳必用一套銀針為皇上驗毒的。
他曾經說過,銀針遇毒會發青,嚴重的甚至發黑。
白露從前不信,還和李德全探討過,她聽說有些毒藥是銀針驗不出來的。
李德全卻說,絕大部分毒藥都是銀針可以檢驗的,只是程度輕重不同罷了。
像是鶴頂紅和砒霜這類劇毒的藥物,銀針刺入后就會變得烏黑。
而毒殺蛇蟲鼠蟻的五毒散,銀針刺入只會泛出一層淡淡的青色。
李德全是專門研究過這個的,否則他也很難做皇上的貼身太監。
這銀鐲子上的淡淡青色,必定是白露剛才倒藥罐子里的藥時,不小心濺到鐲子上產生的。
皇上拿過桌上的帕子,往她鐲子上那塊淡青色的痕跡輕輕一抹。
素白的帕子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銀鐲子還是呈現著淡淡青色。
皇上冷眼看向小杜子,小杜子被皇上的眼神嚇到,慌忙跪地求饒。
他站得遠,不知道皇上抓住白露的手臂,打的是什麼官司。
白露忙取來銀針,將針探入她倒在琉璃小碗里的藥汁,靜待片刻,將那銀針取出。
專門用來測毒的銀針,比起那個銀鐲子來效果更加明顯。
那針頭上,赫然泛著青色!
小杜子見著白露取來銀針,已經嚇得瞠目結舌了。
這會子見銀針起了效果,兩條腿發抖得難以自控,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閉嘴。”
皇上厭煩那撲通撲通的磕頭聲,壓低了聲音,嚴厲道:“到外頭來說話,別打擾勤嬪娘娘歇息。”
白露把那食盒,并那一碗已經倒在碗里的藥,和那根銀針都拿出去。
李德全在外面伺候,一見皇上鐵青著臉出來,白露也面色難看地端著食盒,就明白了什麼。
再看那小杜子驚慌失措,磕頭如搗蒜,就更加確定了。
白露把那根銀針遞給李德全,他對于驗毒更為老練,想來不會弄錯。
李德全只看了那銀針一眼,便道:“哎呀,有毒!”
李德全都這樣說了,看來是絕不會有假的。
皇上冷冷地看著地上的小杜子,“好,你很好。當著朕的面你都敢給勤嬪下毒,你眼里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上!”
小杜子面色蒼白,冷汗從面上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皇上,奴才不知那是毒藥,奴才實在不知啊!”
他不住地用手背抹汗,那汗水如雨,怎麼也抹不完。
“你不知道?”
皇上冷笑道:“不知道你就不會雙手發抖,在翊坤宮里,反而把罐子里的藥溢到罐子邊沿上。”
李德全把那藥罐子端到小杜子面前,讓他看罐子邊沿的痕跡。
“這些水漬都是新鮮的,說明你在翊坤宮里端的不穩。若說你手腳粗笨,這一路從御藥房走過來,倒是沒有舊的水漬留在罐子上。”
李德全叱道:“皇上已經親自查明,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嗎?”
那小杜子的手果然抖得和篩糠似的,可見這小子沉不住氣,一害怕就雙手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