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在堂中的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圓桌前坐下,眾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便有人來通傳,呂宗求見。
自從在翊坤宮發生小杜子下毒一事,呂宗就格外小心,對陳文心的藥親力親為。
不僅親自選藥煎藥,還親自端到陳文心面前看著她喝下去,他才算交差。
堂堂一個太醫院左院判淪落至此,也叫人不勝唏噓。
呂宗似乎毫不在意,他樂得在念心園待著,好過在宮里時不時被皇上一頓罵。
什麼,你說他不在皇上身邊容易失寵?
拜托,皇上可從來沒有對呂宗恩寵過!
挨罵倒是有他的份。
他怕什麼,他一個靠醫術吃飯的人,又不靠臉!
陳文心便命呂宗進來,又對鄭氏和曾氏道:“呂太醫與我私交頗好,就是面目丑陋了些。一會兒母親和大嫂嫂要有個心理準備,別被嚇著。”
除非是殘疾或者畸形,難道有正常人能長得嚇到人嗎?
鄭氏和曾氏都有些好奇,不知這位鼎鼎大名的呂太醫到底長得是什麼樣子。
不一會兒,一個微微低頭,兩手小心翼翼捧著藥罐子的中年男子走來。
只見他四肢健全,只是一張臉又黑又紅,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若是不看膚色,單論五官還是正常人的模樣。
除了陳希亥夫婦和陳文義、陳文心,余下眾人都起身向呂宗問好。
鄭氏和曾氏雖是婦人,修養甚好,見著呂宗的容貌也沒有表現出吃驚的模樣。
呂宗向著堂上眾人悄悄掃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
陳家這一家子都生得這麼好看,就連兩個沒長大的小公子都眉清目秀。
他到底為什麼要來這自取其辱?
他內心腹誹著,還是得給陳文心行禮。
陳文心笑道:“呂太醫就不必多禮了,你手上還捧著藥罐子,也不方便。”
勤嬪娘娘還是一如既往地體恤為下者啊。
這不禁讓呂宗倍感欣慰,他躬身頷首道:“微臣多謝娘娘。”
呂宗又朝著陳希亥夫婦問好,“下官見過陳大人,陳夫人。”
接著又和陳文義和陳文仁夫婦各各問好,然后把藥罐子放到桌上,看著白露親手把藥倒到碗中。
陳希亥起身對呂宗拱手道:“有勞呂太醫對小女照顧有加,悉心照拂,連送藥這等小事都親力親為。”
呂宗忙還禮,“不敢不敢。此乃下官本分,又有皇上御旨,不敢怠慢。”
陳文心道:“呂太醫既然在此,請你為本宮父親把一把脈,看看他的癥候要不要緊。”
呂宗道:“陳大人,請往間壁來。”
這屋中人太多,心跳呼吸的聲音都會使醫家聽錯脈。
他只得讓陳希亥單獨到旁邊的屋子里,好安心診脈。
鄭氏扶著陳希亥到間壁去,陳文心這里用勺子一點一點地喝著那碗苦藥,眉頭緊皺。
陳文義一拍她的手,“藥是這樣喝的?”
越苦的藥越是要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喝得越慢越是苦。
陳文心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在家人面前,竟失去了這個果敢的勇氣。
“太苦了,喝不下去。”
她扁著嘴,看著陳文義。
“二哥去給我找好吃的蜜餞,我才要喝藥。”
間壁里給陳希亥診脈的呂宗及時高呼了一聲,“勤嬪娘娘,這良藥苦口,吃了蜜餞藥性就要差上些許。”
這個呂宗真是陰魂不散,昨兒還想拿金針扎她,今兒又不許她喝藥吃蜜餞。
自來也沒聽說過喝什麼藥是不許吃蜜餞的!
“乖,聽太醫的。”
陳文義沒有理會她可憐巴巴的眼神。
這回連陳文信都不站在她這邊了,學著他二哥的話道:“三姐姐,我吃藥都不怕苦的。乖,聽太醫的。”
陳文禮也看著她眨巴眨巴眼睛,讓她有些面紅。
這可是當著自己兩個弟弟的面,她得拿出些做姐姐的威信來。
想到這里,她把藥碗端起來,咕嚕咕嚕地就往喉嚨里面灌。
陳文信聽見她喉嚨里咕嚕咕嚕的聲音,嚇得身子一哆嗦。
其實他剛才是騙三姐姐的,他吃藥的時候也怕苦得很,一定要含著蜜餞才喝得下去。
那藥碗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等她終于喝完了藥皺著眉頭把碗放下來,才看見陳文義一手托著一個牛皮紙包。
里頭是幾塊金燦燦的糖漬金桔,一個個小圓球裹著細密的白色糖沙。
他壓低了聲音道:“別叫呂宗看見。”
她連忙拿起一顆放入口中,嘴里的苦味被金桔酸酸甜甜的味道迅速覆蓋。
呂宗這時從隔間走出來,陳文心連忙把金桔胡亂嚼了幾下,吞了下去。
這動作還是叫呂宗瞧見了,他眉頭一皺,疑問道:“娘娘嘴里在嚼什麼?”
“是藥渣。”
陳文信和陳文心異口同聲道。
鄭氏扶著陳希亥也走了出來,陳文心忙問道:“呂太醫,我父親的病癥如何?”
呂宗拱手道:“陳大人此癥,乃屬情志失調,肺腑氣血陰陽失衡。肝氣郁結,肝火、肝風走于下……”
呂宗說了一大堆她聽不懂的詞兒,她到底還是沒聽明白陳希亥究竟是什麼病。
“呂太醫只說,要不要緊?現如今怎麼治?”
陳文心看向鄭氏和陳希亥,二人面色如常,想來并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