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這樣說著,語氣并不冷冽。
陳文心心中一喜,她就知道,二哥是不會生她的氣的。
“二哥,你聽我說嘛。”
她坐起來小心地挪挪屁股,離他更近了一些。
“不管我是誰,我把父親母親當成自己的父母。也把你和大哥他們,當成自己的親兄弟姐妹。我從來沒有傷害過陳家任何一個人,只除了……”
陳文義微微抬眼看她。
她有些愧疚道:“除了這回,叫父親母親操心我在宮中的境況,操心我的病。”
“那就罰你,從此要生活得歡喜無憂,無病無痛。”
她一抬頭,瞧見陳文義明亮的眸子瞧著她,說話的語氣又輕又柔。
他的眼眸,比這天上繁星還燦爛。
“二哥……”
陳文心幾乎感動得要哭出來了,假如這世上沒有陳文義,沒有陳家一家人。
她孤身一人在這大清朝,要如何過活?
男人永遠是不可靠的,只有家人可靠。
她哇的一聲撲到陳文義懷里,想著去他的什麼男女大防,她現在恨不得朝自己二哥臉上狠狠親兩口。
她真的很幸運,沒有穿越到明爭暗斗的豪門家宅中,沒有一群和她爭家產搶地位的兄弟姊妹。
沒有迂腐不化的父母,沒有一群姬妾亂如麻。
這個家里每個人都極盡自己所能來關愛她,陳希亥因為擔心她而白了頭發,陳文義待她處處體貼,處處關懷。
還有鄭氏,陳文仁……
她真的知足了。
陳文義叫她這一撲,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在他的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暖的熱流滑過,是她的信任,她的親密無間。
他慢慢地抬手,在她后頸輕輕撫摸了兩下。
就像小時候每一次她摔倒了,或是喝苦藥哭了,他安慰她的那樣。
“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哭鼻子可沒有糖吃。”
他輕聲道:“還不快擦擦呢,掉金豆兒給咱們家充填庫房嗎?”
“哦……”
陳文心甕聲甕氣的,舉起一塊淡藍色的布料就抹眼淚抹鼻涕。
他一看,這不是自己的袖子麼?
陳文義:“……”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刺客”爬墻
陳文心出宮還未休息幾日,這日便傳進有人前來拜訪的消息。
都知道她出宮省親是為養病,還有誰會這麼不知趣地來遞拜帖?
陳文心接過帖子細瞧,原是向明。
她不禁一笑。
這個向明她也是久聞其名,未見其人。
此人驚世一言,震驚朝野,觸怒天子。
陳文心對他卻有惺惺相惜之情,還安排了陳文義和呂宗相救于他。
皇上對她的嫌隙也是由此而起的。
她也想瞧瞧,這個向明是何等人物。
“請他進來罷,我在自雨亭見他。”
向明自念心園進入,一路穿花度柳,所見景致美輪美奐。
待見到眼前這自雨亭,一路行來的感慨此時達到了極點,如泉水噴涌而出。
“唐書中有,太平坊宅有自雨亭,檐上飛流四注,當夏處之,凜若高秋這樣的話。可嘆竟無緣一見如此巧奪天工之物,今日一見,嘆為觀止。”
陳文心坐于亭中,隔著一層飛瀉而下的水簾,只聽見外頭男子的朗朗聲音。
只聞其聲,便覺此人心無城府,耿直中正。
又聞另一男子聲音道:“如此涼亭,若得一醉,夫復何求?”
后者的聲音顯得溫雅許多。
而后聽見后者的聲音道:“有勞這位姑娘,替我向娘娘通傳一聲。
在下納蘭容若,請見勤嬪娘娘。”
納蘭容若?
陳文心驚得幾乎要從石凳上跳起來。
他就是,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子的那個納蘭容若?
遙想前世,陳文心背了多少他的詩句,為他詩中那些傷懷心緒而落了多少淚。
她今天竟然要親眼見到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詩人!
這簡直比第一次見四阿哥還讓她激動。
被納蘭容若詢問的姑娘正是白霏,她抿嘴一笑道:“我們勤主子就坐在亭中,想必大人的話,主子已經聽見了。”
向明和納蘭容若大為驚駭,看向那水簾之中,似乎的確有個隱隱約約的湖藍色身影。
既然已經到了面前,無論陳文心愿不愿意接見納蘭容若,他都該上前行個禮。
二人走過那道大青石鋪就的小路,走到亭中。
只見石亭寬闊,正中擺著石桌石凳,上設古樸雅致的紫砂茶具。
兩人齊齊下跪行禮,口中道:“臣向明、臣納蘭成德,請勤嬪娘娘金安。”
陳文心細細打量二人,陳文義說過,向明不過是而立年紀。
只見他目光炯炯,眉峰高聳,一看就是耿介之士。
而納蘭容若不過是二十出頭,生得和納蘭明珠有些相似。肌膚微白,面貌清秀。
這二人一個是耿介的言官,一個是富貴的公子。
一個衣著樸素無華,透著成熟男子的落落大方。
一個錦衣華服,年少風流,文采斐然。
她觀察完了二人,笑道:“二位免禮。”
而后賜座賜茶,那二人只斜斜在下首坐了。
亭外水簾嘩嘩作響,亭中清涼雅致,叫人不禁心曠神怡。
向明先起身,朝著陳文心一躬到地。
“臣謝過勤嬪娘娘相救之恩,若非娘娘相助,臣只怕已被貶謫到叢林煙瘴之中。”
陳文心瞄了一眼納蘭容若,見他面色淡然,顯然早就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