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納蘭容若和向明是至交好友,否則這等隱秘大事,怎會輕易讓他知道呢?
陳文心笑道:“向大人不必多禮。我并非為大人出手相救,乃是為了本心。大人冒著得罪皇上的風險也要直言不諱,不也是違逆不了自己的本心嗎?”
向明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她。
沒想到一個女子,不過及笄之年,竟能有這般成熟的想法。
納蘭容若悄悄抬眸看她,只見她面如明月清輝,色若春曉之花。
她身著一襲湖藍色霞影紗,寬大的纏枝金鑲邊袖垂在身側,只覺飄飄若仙。
這樣的衣裳,不正如古詩之中的美人麼?
他不禁想到,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向明不禁嘆息,“微臣年少狀元及第,未曾料朝堂之上人才濟濟,除容若外,唯娘娘知音。”
他這話說得未免有些冒昧,一個外臣,竟然口中直言把嬪妃引為知音?
納蘭容若忙起身圓場,拱手對陳文心道:“還請娘娘勿怪,清遠此人一向狂放不羈,所以才得罪了皇上。他對娘娘,實在沒有冒犯之意。”
向明這才反應過來他又說錯話了,“娘娘切莫計較,臣失禮了。”
陳文心笑著請他二人坐下,“此刻并不在宮中,二位不必如此拘禮。向大人乃是有識之士,把本宮引為知音,是我的榮幸。”
“只不過老祖宗的規矩,后宮是不得干政的。請向大人日后注意一些,在外人面前不可如此說話。”
向明急道:“娘娘,請容微臣再冒昧一次。前段時日,宮中盛傳娘娘失寵,敢是因為娘娘相助于微臣惹怒皇上了嗎?”
從陳文心失寵的傳言傳出來之后,向明就一直坐立不安。
后宮之中勤嬪一枝獨秀,這種局面已經整整持續了一年。
宜嬪是老人了,玉常在也是年前蒙古敬獻的秀女。
皇上若真是被新人迷了眼忘了舊人,也不會這個時候才看見她們。
只能說明,皇上是因為什麼事而厭棄了勤嬪,轉而尋找其他替代品。
這事恰好就發生在向明之事之后,叫他如何不自責?
--勤嬪娘娘一番好意,他卻連累她失去了圣寵。
陳文心一時有些吃驚,她知道這個向明耿直,沒想到他耿直到這種程度。
納蘭容若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翻了個白眼。
向明要是再這樣,他發誓以后再也不跟他一起出門了。
陳文心不想找借口隱瞞什麼,失寵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后宮里哪個女子是花開不敗的?
她微微一笑,“以色侍他人,能得幾時好?皇上的心意并非我等可以隨意揣測的,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讓它過去罷。”
她端起一只小小的紫砂茶杯,對二人一抬手。
“二位請。”
三人在亭中飲茶,又聊到向明當日沖撞了皇上的那個開放海關的想法。
原來納蘭容若也很支持向明的想法,三人一拍即合,你來我往,相談甚歡。
在亭外伺候的人只聽見里頭的談話聲,卻聽不清是什麼。
能聊得這般熱烈,想來是格外投契吧。
“什麼人在那?敢是刺客嗎?”
一個清麗的女聲在聽雨閣外響起,聽到刺客二字,院外看守的宮人都圍了上去。
不多時,一個小太監回來稟報亭外的白雪和白霏。
“二位姑姑,外頭是納蘭明珠大人家的三小姐,和郭絡羅家的二小姐……”
小太監有些為難,這二位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尤其是納蘭玉露,是納蘭明珠的嫡女。
他得客客氣氣地對待,不能直接綁來。
白雪朝他一點頭,便往亭中去稟報陳文心。
納蘭容若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頭,忙向陳文心請罪。
“娘娘恕罪,我那三妹從小被嬌慣壞了,來府上這麼不知規矩。”
白雪道:“娘娘,守衛的太監說,納蘭小姐是抓刺客的。”
她改口道:“啊,不是刺客。是納蘭小姐瞧見郭絡羅小姐爬在墻上,就叫了起來……”
郭絡羅家的二小姐,她是聽鄭氏說過的。
這姑娘幾乎每日都到陳家府邸之外的街道上等陳文義,就為了和他說上幾句話。
有時連話都說不上一句,陳文義就策馬離開了。
看來這姑娘,也是癡情得很。
白露一直站在陳文心身后,她打心眼里不喜歡這郭絡羅家的二小姐。
哪有一個姑娘家,天天在男子門前堵著求見的?
更何況這郭絡羅家的二小姐就是宜嬪的嫡親妹妹,宜嬪那樣一個人,她能有什麼品格端正的妹妹?
這樣的姑娘,根本配不上陳文義。
陳文心聽了好笑,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二位大人,不如同去看看吧?”
出事的是納蘭容若的親妹妹,他自然要去看的。
這事兒發生在聽雨閣,她理應前去處理。
如此一來,他們倆都走了留下向明一人也不好,不如三人同去。
白露上前為她打起了傘,“主子小心些,現在外頭日頭毒。”
遠遠的就聽見爭吵之聲,郭絡羅明鴛和納蘭玉露,正在聽雨閣院墻外吵得不可開交。
郭絡羅明鴛一張臉氣得通紅,“你怎可隨意指我是刺客?我不過是來找陳二哥的。”